猫人一步跨下屋檐,猛然举起几乎痊愈的手臂,嘶吼震彻四野:
“看清楚了吗!这就是花腐病!这就是所谓的——凯撒的神罚!”
全场哗然。
病人们瞪大双眼,盯着那只小小的药瓶,一张张枯槁灰败的脸上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那是什么?你从哪里弄来的?!”
“真的能治好?花腐病真的能治好?!”
“是神血圣殿的药吗?!”
“救救我孩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人群沸腾,哭喊、怒吼、哀求交织在一起,犹如汹涌的潮水。后方病人疯狂推搡,前排的人几乎被挤上屋檐,整座茅草屋吱呀作响,眼看就要塌下。
猫人的额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下一刻,他急中生智,猛地一咬牙,从屋顶一跃而下,扑进了那片腐臭弥漫的人海。摩肩接踵间,红色花痕瞬间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疯长开来。那正是花腐病的发病前兆。
见到猫人这番无异于自杀的举动,人群齐齐屏住呼吸,嘈杂声在刹那间死寂。
猫人环顾四周,声音平静下来,却掷地有声:
“同胞们,不用害怕,如你们所见花腐病只是疾病,不是神罚!我能治好一次,就能治好第二次、第三次!”
他高高举起那只空空的药瓶。
“而我手中的这瓶特效药,也并非来自神血圣殿,而是——芬里尔王!”
惊呼声此起彼伏,兽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窃窃私语。
猫人猛地拔高声音,像刀子一样切开嘈杂:
“没错!就是那位被污蔑为卖国求荣的芬里尔王子!他才是真正为我们争取生存的人!是他,在摩恩的谈判中换来了药物!只是新政府的阴谋让他来不及公开,狼族便遭了争辩!而如今,他还在东部,带领狼群解放那些被关进祷洗所的同胞!”
猫人的声音带着颤抖,双眼炽烈,宛若燃烧的火炬:
“你们中有多少人,曾被圣殿守卫推入祷洗所等死?!”
“有多少人,只因一块小小的烂疮,就被铁链拖走,与妻子、与孩子永别?!”
“告诉我!你们心中到底有没有过怨恨?有没有过质疑?!为什么我们要承受这一切?!”
他的嘶吼如同铁锤,砸在每个病人心上。
“我告诉你们——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芬里尔王一旦重回兽王宫,这种药就会落到每一个病人的手中!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支持他、拥护他!替狼王冲开西征路上的一切障碍!”
猫人猛然一指远处巍峨的阿尔泰城门,声如雷霆:
“同胞们!不要再惧怕花腐病!既然我们无法逃避,那就拥抱它、利用它!花腐病不是神罚,恰恰相反,它是我们这些孱弱的丰蹄反击神明的唯一武器!!!”
话音落下,市集轰然沸腾。
愤怒、委屈、被压抑的求生欲望,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哭喊、怒吼、呐喊连成一片,久久不息……
…………
…………
“咳、咳咳——噗!”
农舍后屋,猫人一头倒在椅子上,口中咳出一大口血痰。
脸上的斑驳黑毛被冷汗浸透,大片脱落下来,露出
“辛苦辛苦~喝口水润润嗓子。”
圃人波波忙不迭地递上水壶,一边用纸片拼命扇风。
另一边,一名丰收教会的田牧正额头冒汗,双手闪烁着淡金的柔光,为猫人施展神术治疗。
是的,这位脸上贴着廉价兽毛,头上挂着山寨猫耳的哥们,正是阿道勒。
兽人的化妆道具无论在摩恩还是在奥菲斯都不少见,毕竟兽耳控这玩意儿是不分国界的。
只是,这种把戏也只能哄骗一下人类,真要混进兽人堆里,他们灵敏的鼻子一嗅就能识破。
所以话事人先生这次是豁出去了。为了能够融入那些感染的兽人,他亲自沾上了花腐病的血肉,让自己也感染上瘟疫。腐臭的气味,成了他最天然的伪装。
就这些天,他已经带着病体接连登台煽动了四场,反复染病、治疗了至少五六次。
要知道,他可不像波波他们那样还有武技傍身,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除了口才稍胜一筹,身体素质比外头那些丰蹄兽人们还要差的多。这一番折腾,几乎是在玩命。
可没办法,齐格飞不可能抛头露面地亲自来做这种事,只能由阿道勒这位喉舌,冒充兽人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这一个月里,芬里尔和他的狼群在台面上高调行动,不断牵制新政府的注意力。暗地里,内卫们则想方设法聚拢病人,将他们源源不断地引向阿尔泰。
这座由豹族掌管的重镇,将是狼族西征、重返乌尔巴兰的第一站。
“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
东南第三兽道,芬里尔凝视远方城郊熙熙攘攘的人潮,神色沉重。
“我听说过旧都事变,可那时的‘浪潮’是在城里爆发的,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可能真靠这些病人破城,况且……”
他话音一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靠这群羸弱的病人,别说攻城,就连撼动凯撒的谎言都做不到。相反,他们的所作所为反而会给这份谎言的可信度添砖加瓦。
在神血圣殿的宣扬下,花腐病人与健康人士之间已经被划分出了一道明确的界限——便是只有亵渎神明的人,才会患上这种瘟疫。
现在可好,这群家伙都都他妈喊着打倒神血圣殿的口号冲锋了,还说自己不是亵渎者?
一旦这种印象固化,对狼族的西征只有百弊而无一利。
不管愿意不愿承认,兽神凯撒这尊亘古便融入进比蒙兽人们骨血中的神只,其影响力要远远超过狼王巴格斯那短短十一年的统治。
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神明崇拜,或者说恐惧,绝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消除的。绝大多数兽人不会拿命去赌“神罚”是真是假,会追随狼族的,只有这些走投无路的花腐病人。
某种意义上,花腐病的出现,反而进一步巩固了神血圣殿的威权。
“城门会自己开的。”
狼背上,齐格飞忽然开口。
芬里尔一愣,眼中满是疑惑。
魔王叼着烟,吐出一口白雾,语气懒散:
“你不是说你听过旧都事变吗?怎么还会产生这种疑惑?”
芬里尔心头一震,猛地想到某个可能,狼瞳骤然收缩:
“难道你——!”
“我睡一会儿,没事别喊我。”
齐格飞随手弹飞烟蒂,任由狼背的颠簸摇晃着,不多时便闭眼打起了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