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番外·9(1 / 2)

12月31日,里斯本的天气好得近乎不像冬天。

我和蔚然从罗西乌广场坐上403路巴士,一路摇晃到罗卡角。车窗外,金黄色的草坡和低矮的灌木在风里轻轻摆动,远方的大西洋像一整块蔚蓝的丝绸,阳光在水面洒下碎碎的银光。

冬日的西海岸此刻没有想象中的冷冽,反而暖洋洋的,如春天般和煦。

旅行者在『oerraacabaeoare?a(陆止于此,海始于斯)』的石碑前排起队,我们躲开人群,沿着栈道走到一处凸起的崖角坐下,像两只挂在大陆最西端边缘的灯。

风从大西洋横扫过来,伴着阳光,温暖得让人想直接躺下睡觉。

我正掏出手机想拍照,屏幕却弹出一条邮件提示——来自IionalAstronoyandAstrophysicsJournal①的编辑部。我点开一看:我投出去的那篇论文《SubstelrColpseandTurbulentFragntation:StatisticalInsightstoBrownDwarfForation》②已经通过审核,将刊登在2028年第一期。

(①:国际天文学&天体物理学杂志;

②:亚恒星坍缩和湍流碎裂:褐矮星形成的统计视角)

我忍不住惊呼出声,差点从悬崖边滑下去。幸好蔚然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她吓得大喊:“疯了?!搞咩啊2027年最后一天跳海?你想上新闻啊?”

“不是!!你快看啊!”我把邮件怼到她眼前,激动得手都在抖,“aept!!IAAJ接收了我的论文!会登在明年第一刊!天啊…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权威的杂志上发表文章!我的phd有希望了!”

蔚然愣了两秒,也跟着轻声尖叫起来,声音直接被海风撕碎,“阿遥!!你是天才啊!你肯定可以申请上你导师的phd!晚上请我吃饭!吃大餐!我要把你吃到破产!”

“好!!随便吃!我请你吃最贵的龙虾饭!”

我笑得要哭,指尖还在发麻。我第一时间把消息发给Iseylia:“Professor!!IAAJaeptedypaper!非常感谢您这几个月的指导,谢谢您帮我改的信件和附加材料。”

几乎没过一分钟,屏幕就跳了两条蓝色气泡:“grats!Youhadaverysolidthodology,aodelforradiativetransfer,withwell-trolledkiicertaty.Youdeserveit.FrohesneuesJahr!不用谢我,只需要感谢你自己的努力就好,以后你还会发表更多的论文。”

(恭喜!你的方法论很扎实,辐射传输模型清晰,且运动学不确定性控制得很好。你值得。新年快乐!)

最后,她又发了一堆欢呼雀跃的可爱表情包,为我庆祝。

我盯着“youdeserveit”看了好久,指尖在“谢谢”上方悬着,打了三个哭泣的表情和红心,最后只回了一个简短的“谢谢professor,FrohesneuesJahr!AllesGutefürdasneueJahr!”(新年快乐!新年一切顺利”

风吹过,我忽然很想Sauel。我想看到他读到消息时眉眼微微弯起来的样子,那种豪不夸张却带着赞许的笑。

我给他单独发了消息:“Sauel,我的论文被IAAJ录用了,谢谢你过去对我在实验上的指导,还有写文献综述的技巧。”

信息旁边的双箭头停在灰色,没有变成蓝色。我不经意叹气,他应该在跟家人团聚,没有时间看我的信息。阳光渐渐靠近海平面,里斯本的天色开始变成粉橘色,我抬手拍了悬崖下的海,浪花拍打着崖壁,留下细细的盐霜。

我把照片发到s,配文:“LetzterTagdesJahres2027,ichbawestlichstenEndeEurasiensundverisseSiesehr.”

(2027年的最后一天,我在亚欧大陆最西端,异常思念你)

“咦。”林蔚然看到了,忍不住吐槽,“verisseSie?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发给Iseylia看的,以为你暗恋她。”

“你不懂!”我瞪了她一眼,“这叫文学艺术。”

“这叫阴阳怪气。”蔚然把我拽起来,“回里斯本,晚上Pra?adoércio会放烟花,我们可以在泳池旁边看,别忘了!请我吃大餐!”

回到里斯本已经晚上七点,我们在预订好的餐厅吃了晚餐,点了我一直舍不得吃的龙虾饭和PêraMancaTto红酒。

手机里,我看见3个小时前姐姐给我发的微信,她还给我转了1000块钱,“遥遥,新年快乐,你三年没回家了,2月10号我在澳门结婚,你能不能回来?阿姐很想你,爸妈和嘉荣也很想你”

我心里忽然泛酸。

我低头看向窗外,特茹河边像一条披着灯的绸子,河岸上聚满了欢度新年的游人,街头艺人在白色拱顶下唱着法朵。眼前,栗子蒙布朗散发着馥郁甜香,我和蔚然在五星级酒店的餐厅里,喝着350欧一瓶的红酒,脸上已经有些微醺。

回想曾经在珠海,每个新年,耀祖和他的父母们都会带着他去澳门或香港跨年,去那些我和姐姐从不敢踏足的餐厅吃饭,去海边看烟花。而留给我们的,是冷掉的饭菜,做不完的家务,还有我在万家灯火时,独自挑灯夜战的习题。

想我?我冷笑,太好笑了,他们是觉得我现在在德国发达了出息了,想我的钱吧。

我把钱退了回去,给姐姐发信息,“新年快乐阿姐,2月10号我期末考,回不来。祝你新婚快乐,等结婚了,你和姐夫来德国度蜜月吧,我负责你的一切费用。”

蔚然注意到了我冷笑的表情,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菜单,又点了两个蛋挞,对我说:“AA,不要你请我,开玩笑的。”

“不用,我有钱。”我对她眨眼一笑,“我现在是月薪3500欧还有3000欧年终奖的人。”

“……”林蔚然轻哼一声,咬着牙对我说,“我要换专业。”

时间渐渐流逝,已经过了晚上11点,我时不时摸出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消息。p上,Sauel的对话框还和下午一样。

“你又在等谁?”蔚然从酒杯沿上抬眼看我。

“没有。看时间。”我故作镇定,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

“嗯。”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说我也知道,verisse的那个Sie.”

“才不是。”我低头否认,但是泛红的耳根出卖了我。

顶楼泳池边的人群开始聚拢,冷风里混着蛋挞和红酒的甜味,港口的光在水面上被浪一点点打碎,像四散的烟花。

23:59,手机响了,是Sauel的信息。

“Arteis,祝贺你!我真的非常为你感到开心和自豪,但是,我并不意外,对你来说,论文在IAAJ上发表,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我的论文也被收录在了明年一月刊,等回了慕尼黑,我们可以一起庆祝。下午我和家人在一起,所以没有及时看到你的信息,抱歉。”

我笑得像个花痴,紧接着,又一条气泡蹦出来:“Arteis,新年快乐”。

零点的钟声正好敲下去,河面对岸火树银花,所有人一齐数“十、九、八……”,烟花在头顶炸开,比星光更加璀璨。

我回复:“谢谢,新年快乐,等回了慕尼黑,我们一定要一起庆祝”。

就在这时,屏幕又亮了一下,竟然是程渲的消息,他发了一长串,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新年快乐呀遥遥姐!我回国了,昨天晚上和我家里人一起吃了年夜饭,有没有你喜欢的菜呀?有的话,明年要不要来我们家跨年?你在葡萄牙许愿了吗?许了什么愿望,可以跟我说吗?”

我看到他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是一桌子的美食佳肴山珍海味,光那张桌子,就是大写的“贵”。

我看着他的消息,嘴角抽了一下,回复:“谢谢,新年快乐。”

程渲秒回我:“新年快乐!祝你新年继续拿满分!继续带我拿高分,对了对了,我还和我爸妈我哥一起拍了合照,戴眼镜的是我爸,旁边那个美女是我妈,我哥你肯定认识吧,嘻嘻,不要告诉别人哦,这是我们的秘密。”

他立刻给我发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是一张典雅的家庭合影,背景是瑞士某家顶奢酒店顶楼宴会厅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群山,夜空下点缀着星光与圣诞树,宛如仙境。

站在正中央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程渲的父亲,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深灰色西装,搭配银框眼镜,举手投足间透出书卷气,十分儒雅大气。

他的母亲则穿着一袭米色缎面长裙,裙摆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头发高高盘起,耳畔坠着一对光泽温润的珍珠耳饰,整个人端庄优雅,美丽又温柔。

而让人屏住呼吸的,是站在程渲身旁,比他略高一些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高定西装,肩膀宽阔,腰身笔挺,长身玉立,如松般挺拔。漆黑的短发被细心打理,五官立体精致,眉眼冷峻却又格外耐看——俊美得近乎不真实。哪怕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气场也凌厉耀眼,桃花眼在镜头前似笑非笑,我这么讨厌男人的人看了都挪不开目光。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他——中国最出色的滑雪运动员,两届冬奥会冠军,程澈。

我没忍住,喉咙里迸出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