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传来巨响。
云庭知不悦,“小首徒,你是不是找死!”
“二哥!”
“魏明安!”
他们亲眼看见。
魏明安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冷汗如雨,从额头上沁出,一双温润的柳叶眼里噙满惊慌失措,呜呜嗯嗯地,不受控制地,痉挛着身体。
而云庭知捏着一根黝黑短小的棍棒,迅速敲向了魏明安的右腿。
他动作迅速地敲了好几下。
剧痛如同汹涌的海啸,一波高过一波,永无止境地冲击着魏明安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
“呃——!”
“不!!”
“魏明安!”
江辞甩开沈亭御的手,想也不想地运起灵力飞速朝石床奔去。
喔,在场几人无人不惊讶。
尤其是破晓。
破晓惊讶地微微张着嘴巴,当时魏明安也是忽然就学会了。
但破晓没想那么多,立刻抬步向前,站在江辞身前,直对云庭知。
江辞一个人过去,太危险了。
“魏明安...”,江辞泣不成声,“魏明安~”
云庭知头都没抬。
他把棍棒扔下了,浑身泛着冰冷的寒意,“你们几个是不是想死!”
魏明安稍稍缓过些了。
“这个怎么弄啊”,江辞手有些颤抖,“我弄不开啊...”
这云庭知还真是给他在治腿。
魏明安虚弱地掀开眼皮。
是江辞啊。
傻瓜。
怎么又哭了。
魏明安忽然发觉,口中的药球好像小了些。
但是仍旧苦得他舌根都发麻。
“呜呃,呜呜,嗯嗯,呃——”
魏明安囫囵不清地向他示意。
江辞了然,低头看去。
他紧攥的拳头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魏明安松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阖上了眼。
疼死了。
可算断完了。
别说,这云庭知虽然脾气臭,好像,好像没有安王手下打的...疼。
江辞轻柔地扒着他的拳头,手掌因为用力过猛,掰开很是费劲。
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吞没了猩红的视野和撕裂灵魂的剧痛。
“魏明安?”
江辞还没等拿出拳头里攥的东西,魏明安好似就像意识剥离一般,呼吸依然沉重,但如何都唤不醒了。
云庭知怒喝,“都给我滚出去。”
“到底治不治了!”
沈离不惧,并无武器,上前一步,“谷主,您能稍微温和点吗,我们这些看着的人,承受不住。”
“关我屁事”,云庭知脾气很臭,把棍棒砰得一甩,“小首徒我告诉你,是你们求着我治,我要治又指手画脚!”
“我就这么治”,云庭知语速很快,嗓门也大,“你爱要不要!”
“治这几个瘸子残废,我温养的药田少了一大半!”
“你还在这儿给我呼来喝去的!”
江辞终于把魏明安的手掰开了。
是那熟悉的药膏。
魏明安小心翼翼地攥在了拳头里,即使痛晕过去,也没松开。
江辞一下子愣在那里。
郭逸之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谷主,您请息怒。”
“麻烦您接着医治我的弟弟,此番是我们鲁莽了,我代我的弟弟妹妹们给您道歉~”
“谷主若是感兴趣,待医治结束后,我们给谷主送上礼物赔罪。”
“但谷主您看”,郭逸之言辞诚恳,“与其也是忧心我的弟弟,可否让我们在这里观看?”
“我们安安静静不打扰您医治,可好?”
“不好,滚出去”,云庭知没好气,“一会儿他的药要是没用了,我就让他疼死也不给药!”
能言善辩的郭逸之都没话说了。
破晓和沈离交换了个眼神。
“阿兄~”
破晓弯腰准备抱起江辞。
江辞泪花花的脸庞转过来的时候,破晓一怔。
“他...”
破晓小声低语,“阿兄,走了,阿兄。”
“我不...”
江辞向来杀伐果断的眼眸里全是犹豫与纠结。
“走了阿兄”,破晓手臂从后面提住他的腰,温声道,“让二哥治吧,左右也都敲断了。”
看他还想说什么,破晓望向郭逸之。
郭逸之摇了摇头。
于是破晓不再给他机会,将他提了出去。
“阿兄~”
出来后,破晓蹲下身来和谁也不理的江辞小声道,“阿兄~我知道,我都知道。”
江辞眼神木木的,就盯着手里药膏看。
破晓叹气,双手捧起他的脑袋,“阿兄~”
江辞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靠在他的手臂上,呆呆地望着小屋。
“我们就在这儿守着,哪也不去好不好?”
破晓把他抱上了沈离早上才做出来的躺椅。
“阿兄”,破晓浸湿了帕子给他擦脸,又叹了声,“其实我们不应该闯,但是不闯又放心不下。”
“阿兄~”
破晓温柔地给他擦了擦眼睛周围,“相信二哥,他没事的,你俩还得打架呢,他过一阵就跟你出来打架了。”
“我错了。”
江辞低垂着脑袋,又小声道,“我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去。”
“我真错了。”
反正他们在里面也待不住。
沈离和沈亭御搬了几把椅子,大家一起坐在院儿里。
郭逸之递来小杯子,“呐,米糊,弟弟熬的,加桂花了。”
“本来二哥同意了让我跟着去”,破晓不放心江辞,跟他挤了一个凳子,正给他捏着腿和胳膊,“一听给你拿药膏,二哥丢下我就去了。”
江辞攥着杯子,他也不喝,叹了一声,“他就是这样的,听到这句话,管他云庭知是好意坏意,他都去。”
破晓拍拍他,温声道,“喝吧阿兄,热的呢,喝不完给我~”
沈离坐在桌子上,揉揉江辞的发顶,“阿兄,你会移动了。”
“啊?什么?”
江辞懵懵地抬头望去。
“就刚才啊”,沈离鼓励他,“要不你再试试?”
但江辞试了试,好像没有刚才的感觉了。
郭逸之握住他的手,“既来之则安之,弟弟他可以的,我们一起等。”
“哥”,江辞噘着嘴,忧心忡忡,“你可怎么办啊。”
对啊,郭逸之可怎么办啊。
他比魏明安还严重。
周遭一片寂静。
郭逸之乐了,挨个揉了揉这些严肃的脸蛋,“嘿呀,我最不怕疼了,没事。”
“你瞎扯,哥,你那是忍的,才不是不怕呢。”
江辞红着眼瞪他,拉过他的手,朝郭逸之那个擦破皮的伤口又吹了吹气,“喏。”
郭逸之笑得前仰后合。
连沈亭御都得按着眼角憋笑。
破晓莞尔,手臂上前把快要掉下去的江辞揽回来,“诶呀好了阿兄,你快喝你的米糊吧。”
江辞乖乖窝靠在他臂弯喝米糊,瞧得沈离想笑。
人家云庭知是吃硬不吃软,他们这阿兄吃桂花。
一碗桂花米糊就能哄好。
沈离和沈亭御坐在高处,阖眼打坐。
郭逸之神神叨叨地修炼,嘴里念叨着要等魏明安出来就变成高手吓他一大跳。
只有江辞一点都练不下去。
破晓也不问,力道如一地给他捏着胳膊。
江辞忽然惊讶地转过头来,“诶?”
破晓温声道,“怎么了?”
“胳膊好像好很多诶”,江辞嘟囔,“是我心理作用吗?”
破晓淡笑,把他往上抱了抱,接着给他捏腿。
江辞抿着唇感受了一会儿。
破晓也盯着他,等他的回答。
“以前是感觉不到腿这么个玩意儿的”,江辞歪头道,“现在也没知觉,但是能感觉到腿?”
破晓失笑,默默把他往上抱了抱,“那就按。”
江辞戳着他的白皙又透亮的脸颊,笑眼弯弯,“小鱼也好爱我噢,这么宠呢~”
“有时候我觉得挺不公平的,对于一个好人”,破晓对于捣蛋的手指没有说什么,望着小屋紧闭的门,靠着躺椅,圈着臂弯里侧靠着他的江辞,“我觉得你们三个都不该遭受这种劫难。”
“但是就是发生了。”
破晓歪着脑袋,似乎在搜索恰当的词汇,江辞在最开始还怔愣了一下,一瞧他家小鱼要讲大道理,笑眯眯地仰着头听。
“阿兄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破晓有些心疼地抚上他的手臂,“至少和我最开始见的那个阿兄不太一样了。”
江辞哄小孩呢,俏皮地噢了一声,“那小鱼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啊~”
破晓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以前觉得你拽拽的,厉害的,现在多了一层感觉,不知道怎么说。”
“噢~”
神叨修炼的郭逸之睁开眼接话,“我知道我知道。”
“嘿呀哥哥”,破晓大呼,“你不是修炼吗,人家两个修炼都不理周围的动静。”
郭逸之古怪地瞪他一眼,“我到那个境地了吗,我也没那水平啊。”
江辞捏捏破晓的脸,“阿兄教你啊,其实你和我最开始见到的那个小傻鱼也不一样了,人就是要经历这些的。当劫难找上你的时候,你没得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