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成敬走进书房,禀报道:“陛下,工匠那边有新的进展。”
“按照您的指导思路,工匠们尝试了多种方法,终于成功提取出了您提到的水洗煤。”
“不过,水洗煤的实际效果与您描述的有些许偏差。”
“过去用景泰炉可以直接用木炭炼铁。现在改成新型煤,不知道为什么,温度总是不够高,无法直接炼钢。”
成敬看到皇帝兴致勃勃,轻声补充道:“在这方面,工匠们正在调整配方和生产工艺。”
“应该很快会有突破。”
这是个好消息!非常重要的好消息!
朱祁钰双眼放光,从桌旁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如果工匠真的按照自己提供的方向,研发出成本更低、效果更好的煤炭,整个明朝都会为之震动。
景泰炉问世后,炼钢成本大幅下降。
目前炼钢成本主要由人力和煤炭决定。
如果煤炭成本大幅降低,那么炼钢成本也会再次暴跌。
这代表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普通百姓也能用钢铁锄头耕地!
这意味着明朝在炼钢领域会领先全球整整一个时代!
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朱祁钰回头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突然问道:“说起来,今天朕还没去视察军营吧?”
成敬点点头道:“陛下今天确实没去,现在已经很晚了,陛下还要去吗?”
朱祁钰看着成敬,嘴角露出笑意。
“去,当然要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是朕?”
“既然承诺每天巡查军营,那就必须说到做到。”
“成敬,快给我备马,对了,别弄出太大的动静,别让两位夫人发现!”
当皇帝到达城外军营时,天已经黑了。
即便如此,石亨还是以惊人的速度赶来迎接皇帝。
朱祁钰见到他时,这个粗犷的大汉只穿了一件厚睡衣,一只鞋子跑丢了,浑身还散发着酒气和脂粉香。
在冬夜的寒风中,他冻得瑟瑟发抖。
“参见……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朱祁钰看着石亨,眉头紧锁。
“你身上怎么有酒味和脂粉香?”
石亨脸色惨白,依然承认了这件事。
“是的,陛下,是酒味和脂粉香。”
朱祁钰勃然大怒,自己才刚刚迟到了一会儿,石亨竟然胆敢在军中饮酒,甚至召妓?
这依旧是他每日巡查军营的结果。若不是今天自己来晚了,长此以往,石亨的行为不知会荒唐到何种程度。
“石亨!你身为军队统帅,竟敢在军营内饮酒、召妓!你把军规军纪置于何地?!”
石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磕头,心中充满了慌乱。他听出了皇帝的愤怒。
“陛下……陛下饶命!”
即便石亨再机灵,先被灌了数坛酒,又被冷风吹得清醒几分,再被皇帝惊吓一番,最后挨了几记重拳,他口中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四个字:“陛下饶命。”
朱祁钰失望地看着石亨。此人近段时间表现尚佳,在战场上奋不顾身,敢打敢拼,敢于冒险,令人刮目相看。
然而现在看来,于谦的评价确实准确:此人可以利用,但不可重用;可以信任,但不可完全信任。
他不过是一个顺手的工具,用过即可舍弃,不可真正倚重,也不可真正依赖,否则必然会酿成大患。
“石亨,朕问你,军中饮酒、召妓应如何惩处?”
石亨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高声回答道:“军中饮酒应杖责二十军棍!军中召妓应杖责十军棍!”
“很好。”朱祁钰面无表情地说,“你去把那些狐朋狗友全找来,今日所有参与此事之人,一律杖责三十军棍!”
遭到惩罚,石亨心中非但没有怨恨,反而松了一口气。
若陛下不惩罚,那说明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别说未来前程,能否活着回大同府,都成了未知数。
但如果陛下惩罚了,此事就算告一段落。
三十军棍,若打得够狠,确实是相当严厉的惩罚,能将人打得半死。
但比起彻底失去前途,这反而是个不错的结局,石亨自然欣然接受。
刚站起身,石亨看见皇帝眼中满是失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嘴唇再次变得苍白,额头冷汗直冒。
内心涌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
他害怕了。
他害怕的不是皇帝的军棍。
他害怕的是自己彻底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让皇帝对自己彻底失望!
一旦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这个京城总兵官的位置,恐怕也坐不长久了。
最好是主动辞职,让贤于他人。
否则等到皇帝找到合适人选,再将他罢免,那时他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成问题!
石亨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