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萧条荒废的景象,加上沿路树木都被砍断,朱祁镇难以相信这就是自己国家的江山。
而远在京师北方的居庸关,在这早秋寒冷北风的吹拂下,士兵身上的铠甲单薄得不足以御寒,个个不由地缩起脖子守在城楼边。
战斗后墙上的血污还未清理干净,染在城墙的砖石上。
主帅罗通走在城墙上巡查,他下令士卒从井里打水上城,浇在城墙上,待水结成冰滑难以攀登。
但瓦剌也没闲着,他们试图收集枯枝草堆铺在冰面上解决滑难爬的问题。
可一旦他们靠近,就遭到火器的猛攻。
双方你来我往地打了个平手,变成一场比拼消耗的持久战。
一位属将在一旁低声问:“将军,援兵到底能不能及时赶到?”
罗通一听猛地瞪了那将领一眼,却沉默没有说话。
他对这问题自己也没信心。
瓦剌进攻来势凶猛,并没有遇到预期中的激烈抵抗,罗通心头直冒寒气。
但军令简单明确——死守不出。
他牢牢握紧刀柄,低沉道:“肯定会来。”
“撑住再几天,援军一到就有机会。我们必须坚持到底!”
只要战到最后一刻不倒下,就仍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就在当天,也先领着朱祁镇来到卢沟桥旁的一片果园地界。
以往果园里总是挂满硕果,如今只剩枝叶凋零,孤枝光秃。
果园因缺乏建城所需的木材用途,反倒得以幸免被砍烧一空的命运。
面对眼前的败景,也先冷笑着开了口:“朱祁镇,你以前统属的这片地盘,怎么穷成这模样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明朝居然铁了心——清野烧粮,连一点粮食都没给他们留下。
更让他无语的是,这一路上别说百姓了,连个能驱使的奴隶都碰不到一个。
士兵打仗都是奔着战利品去的,现在一点好处都没有,这趟出来也太没意思了。朱祁镇要想稳住手下这群人,这次恐怕得多花点本钱了,否则很难让他们服气。
朱祁镇面上露出几分感慨。路过紫荆关的时候,他看见满地都是明朝士兵的,有些人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望着他,夜里这几宿他睡得都特别不安生。
一群傻货!
他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
自己堂堂天子,他们为什么不听命?只要开城门让他通过不就得了么?那些瓦剌人也好打发得很,随便给些钱物,自然就离开了。
被俘的人既然已经被抓走,也就认了。生不出来再接着生呗,又不是啥大问题。
“这些叛贼毫无仁义之心,破坏江山社稷,死了也不冤。”朱祁镇嘴里咕哝着,表达一肚子不满。
也先听了他这番话,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打量起朱祁镇。心里直犯嘀咕,这人脑子里是不是缺根弦啊?
换成是谁,到这会儿也都该清楚怎么回事了。可是这位大明皇帝好像根本不懂眼前的局势。
可也先越看这位皇帝越高兴。皇帝越糊涂,他反倒越放心。
“说得有理。等你回去做了皇帝,一定得把那些背后捣乱的全都杀掉。就像这片园子这么茂盛,以前肯定是果实累累。”
也先笑着一边点头一边附和。
此时大军已经逼近京城,离城墙只有区区十五里地了。
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四处巡逻的明军骑兵来回奔走。
城外的军队在九座城门外排布开阵势,不是老老实实地防守城门,而是以城墙做后援,采用机动的方式调度军队,在城内外形成夹击之势,按的就是于谦所安排的以战为主的防守策略。
“你要亲自写几封劝降信,让城里别再抵抗了。你们大明天子来亲自巡查了,臣子理应开城出迎,对吧?”
也先建议了一句。
朱祁镇听了十分认同,就叫来一直跟在身边的袁彬替他暖被窝,两人一起去了果园里,他坐在石桌旁提笔写了好几封信。
“写完这几封分别递给太后、郕王和众位文臣武将手里,你千万记住这事儿。”
朱祁镇将信交给袁彬时再三交代了一番。
袁彬内心十分矛盾,本打算开口劝皇帝几句,但旁边站着盯着他的是虎视眈眈的也先,腰间的刀柄更是随时准备抽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味道。
沉着脸僵持了半天,袁彬最后咬着嘴唇点了个头:“谨记皇上的嘱咐。”
也先又补充一句:“就你一个人去还不行,再多加个纳哈出,一起走,他办事更有经验些。”
朱祁镇听罢,点头应下了这个提议。
袁彬从纳哈出手上接过出使的旗帜,旗上还带着一些没干透的血印子,一看就是前几天死掉的明朝兵士留下的。他将旗帜别在背后,随即出了营门,骑上战马跟着纳哈出一起朝京城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