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万一真在奉天殿里发起病来,抽筋抖腿、屎尿横流,那也太不成体统了。
朱祁钰让兴安带他去见朱祁镇,一看那副样子,满脸凶恶,让人看着心里就不舒服。
可现在,总算一切都结束了。
“到最后,还是被你骗过了。”
朱祁钰嘟囔着说,接着就出了停尸房,上了马车,返回了自己的王府。
钱皇后在坤宁宫听到丈夫去世的消息后,默默地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奇怪的是,她居然流不出半点泪水。
她在心里想,自己快要跟着走,哭也改变不了什么。
没过多久,她听见宫女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心里起疑,于是吩咐身边的宫女小翠去打探消息。
小翠出去转了一圈,急冲冲跑了回来,脸上难掩喜色,可是一见到皇后,赶紧装作严肃起来。
“出什么事了?”钱皇后皱着眉问。
小翠低头回答:“皇后娘娘,传话说当今圣上觉得殉葬这件事并不合古礼,实在太残忍,太不合情理了,所以打算取消这项规矩。”
“说清楚点,是不是只是妃子免死,还是一后宫的人都免了?”
钱皇后睁大了眼,尽量压住内心的震动追问道。
“是所有的人都免了,连皇后娘娘都不用殉葬。”
小翠当然开心,毕竟她原本也在陪葬的人选里,如今逃过一劫,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高兴的事呢?
只看钱皇后坐在床上,身体顿时轻松了不少,嘴边泛起一抹苦笑,喃喃自语:“这么做的人,不会是夷王,也不可能出自夷王的手笔。”
而在慈宁宫,孙太后听到夷王已死的消息,神色平静,至少表面如此。
但当得知废除了殉葬旧规后,她还是不由得对那位年轻皇帝多了一丝佩服。
“这位皇上倒也豁达,他大可以借殉葬这事除掉不少人,可他没这么干。”
如果换成她自己当权,只怕正会趁机把这些不稳定的人一网打尽。
再说了,夷王去世得莫名其妙,让这次争斗也没了多少意义。至于她的孙子朱见深,只是一名普通的庶长子,仍然在皇帝掌控之中。
而且,她连孙子的面都见不着,整座慈宁宫基本被盯着,宫里谁不明白,她这个太后实际上已经软禁了起来?
孙太后长长叹了口气,躺回到自己的床上。
这殉葬制度,与其说是规定,不如说是君王铲除人的工具罢了。
没有明确规定、没有固定流程,结果闹得宫中人人自危。
按照旧例,级别高的嫔妃本不应陪葬,可在仁宗的时候,宠妃郭贵妃就被殉了。再说,有皇子的嫔妃也应该免除一死,但郭贵妃自己亲生三个皇子,到最后还是难逃这一命。
在这种情形下,宫里的哪个嫔妃、哪个奴婢不是整日忧心忡忡,如履薄冰?
只是,这些殉葬的事,说到底和寻常老百姓并没多大关系。
其实那不过是皇室内部争权夺利的手段而已。
对朱祁钰来说,现在更让他头疼的是——活人总要吃饭,这些都是要国库来负担的开销。
于是,退朝之后,陈循专程前往郕王府拜访。
废除殉葬哪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它和那些藩王的问题一样,时间一久,就成了一块侵蚀财政的毒瘤。
尚书大人亲自来找皇上,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个“钱”字。
“陈卿啊,陈尚书,我知道你急,别急着开口。”
朱祁钰一边说着,一边抬手示意陈循坐下,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就先让他坐下。
“上茶。”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就坐着等茶。反正事情迟早要谈,也不急在这一时。
茶很快上来了,温度刚好,喝下去暖在喉头,也渐渐暖了全身。
“陛下,废除殉葬是件仁义之事,可那几十个王爷家里留下来的女人仆从,皇上可有安排?”
陈循心里挂念的是这些人的生计——他们总要活下去,吃饭、过日子都不能少开销。
朱祁钰轻啜一口茶,不小心含了茶叶进去,悄悄吐了出来,慢慢悠悠地开口:“朕之前就提过下西洋的事,你也听过。那些海外运来的货,朝廷不愁卖不出去,老百姓是愿意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