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大业大,比如一个人有十亩地,产一千石稻谷,税改后要交一百石田税。
如果真的这样执行,其实也能遏制土地兼并的情况。
大臣们谨慎地提出建议,因为这次不像以前那样简单粗暴。
正如于谦所说,各地情况不同,所以税额调整必须经常变化,没有固定的规矩。
随着时间推移,大家纷纷出主意,制度也慢慢变得完善起来。
大臣们在提出建议的同时,也在不断质疑。
比如关于“国家”这个词的含义。
在东方,“国家”最初指的是疆土,从“国”这个字就能看出来。
现在的疆域很模糊,没有明确的边界。
在东方,除了大明之外,目前还没有哪个国家有资格划出清晰的国界。
儒家把国家和家庭联系在一起,简单来说,就是由一个个小家组成一个大家,而君王就像父亲一样。
所以历代才会有感人至深的英雄故事,但这也建立在宗法制度之上,等级分明,秩序森严。
如果国家等于家庭,那自家院子太大了,就算是大臣们,也没有后来那些会看地图的学生那么清楚。
从统计的角度来看,人口还好统计,但土地却很难说清楚。
最明显的问题是辽东以北,这片被大明放弃的地方,到底算不算大明的地盘?同样,交趾还算是大明的吗?
朱祁钰解释国家问题时说:“华夏自古讲究忠和孝,但其实很难同时做到。因为君王就像父亲,所以父亲拥有天下,传给儿子;儿子拥有天下,也要尊敬父亲。朕的国家很简单,国民、国土、朝廷这三样必须分得清清楚楚。”
“大明承载着千万百姓,自古以来,土地不够,百姓就难以生存,而朝中官员和君王只顾守成,不思进取,就开始内乱。现在的大明,比汉唐不知强了多少。”
他接着说:“秦朝的时候,东越是什么样子?南方还是荒蛮之地,如今的福建、广州,哪一处不是富饶之地?”
“所以,长久的安定和积极的开拓其实是相辅相成的。朕的国家,要有效利用国土,提升发展能力,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大明才能太平。”
总是用对立的眼光看待世界,那就是保守主义,而努力扩大整体利益才是进步的思想。
天天想着内斗,互相争抢,想要消灭这个,铲除那个,是很难发展的,当然,有一个地方除外。朱祁钰也是人,不是真正的圣人,自然也有缺点。
“陛下说得对,交趾不能丢,辽东以北也不能放,就算现在看不出有什么收益,但以后会怎样,臣目光短浅,但也知道交趾以南稻谷一年能收三次,只是离京城太远罢了。”
陈循等朱祁钰说完后,就开口说道:“各位,新税法看似夺了我们的权力,但如果大明的土地能得到有效利用,积极开垦,说白了,我们反而能赚得更多。”
在圣人面前这么说,陈循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早就做了不少准备。
目前根据鱼鳞册和黄册的记录,大明朝仍然地广人稀。但如果仁宣时期的政策一直延续下去,现有的土地就无法养活日益增长的人口,到时候恐怕会像圣人所说的一样,再次引发战乱。
其实现在大明已经有些迹象了,只是大家一直以为是百姓贪心、不知足,所以没太在意。
中午时分,朱祁钰让御厨给大臣们送来了饭菜,众人在文华殿一起用餐。
朝廷的大臣本来就有优先权,不管朝廷出台什么政策,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总能提前知道,然后利用信息差谋取私利。
陈循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想要推动税制改革,这件事必须讲清楚,否则有人会觉得自己的利益被侵害,表面上答应,背地里却搞小动作。
这一天,直到皇宫要关门,大臣们才陆续离开。
其实,如果皇帝住在宫里,大臣们今晚可能也会打算留宿,内阁的值班房将就睡一晚也无所谓。
从税改改成盐引制度后,大臣们发现,原本以为这对他们这一阶层是坏事,但若大明真的如圣人所说,那还是有很大潜力的。
陈循甚至把和圣人的私下交易都说了出来,海贸只要交税,朝廷不会拦着,但不能急,得先整顿水师,才能推行。
反对海军,就是反对海贸。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任何走私贸易。
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说,其实并不新鲜,大明需要利益分配,但必须是在朝廷掌控下的分配,因此朝堂必须统一意见。
朱祁钰回到王府,就像一个早出晚归的上班族,浑身疲惫,享受着妻子在浴缸里为他按摩。
“夫君最近越来越忙了。”
杭惠茹一边按着朱祁钰僵硬的肩膀,一边笑着说。
“以后会更忙。”
朱祁钰闭着眼睛,后脑勺靠在柔软的地方,拿起浴巾盖住眼睛。
“陛下可要保重龙体。”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心里有些心疼。
“还行,朕早有准备,大部分事都交给尚书们处理,开完会唠叨完,朕就能躺在爱妃怀里,那些尚书现在估计已经在抓头发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