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米线(1 / 2)

雨丝像缝衣针似的扎在车窗上,周明远猛打方向盘,出租车擦着路沿石停下时,计价器刚好跳成37块。他摸出手机扫码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巷口那盏昏黄的灯——竹篾灯笼罩着节能灯,光晕里浮着层薄薄的白雾,像是刚从滚水里捞出来的。

“师傅,这巷子里有家米线摊?”他推开车门,雨水立刻灌进运动鞋。

司机探出头啐了口烟蒂:“老陈的摊?别去了,听说上周有个女的在这儿吃米线,头发缠进碗里,扯出来一看是……”

周明远没听完就冲进雨里。胃里的空虚像只手在抓挠,从下午面试完到现在,他只喝了半瓶矿泉水。巷口的石板路被泡得发胀,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声,像是踩在某种湿滑的脏器上。

米线摊支在废弃报亭旁边,蓝白条纹的塑料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穿藏青围裙的老头正低头擦着粗瓷碗,手指关节处的皮肤像泡发的木耳,泛着不自然的白。

“来碗红烧牛肉米线,加双倍辣。”周明远拽过塑料凳,凳脚在积水里划出半道弧线。

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映着灯笼的光。“牛肉卖完了,”他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纸,“只有骨汤的。”

“也行。”周明远摸出烟盒,刚抽出一支就被风卷走。他看着香烟滚进报亭底下,那里堆着些看不清的黑糊糊的东西,像是团成球的旧衣服。

老头转身掀开煤炉上的铁锅,蒸汽“噗”地涌出来,带着股奇怪的腥甜。周明远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熬猪骨汤,总要先把骨头焯过水,撇去浮沫才能下锅。可这锅里的汤表面浮着层淡粉色的泡沫,像被稀释的血。

“您这汤熬了多久?”他没话找话。

“一直熬着。”老头往碗里抓米线,竹漏勺碰撞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从开摊那天起就没熄过火。”

周明远笑了笑,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却突然黑了。他按了好几次开机键,只有摄像头旁边的闪光灯闪了两下,像是只突然闭上的眼睛。

“小伙子,面生啊。”旁边桌的女人突然开口,她面前的碗已经空了,筷子却还在碗底搅动,“第一次来?”

女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青紫色的瘀痕。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进碗里,发出“嗒嗒”的声响。

“嗯,刚搬到附近。”周明远往旁边挪了挪凳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女人的眼神黏在自己胳膊上。

“老陈的米线,得配这个。”女人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纸包,推过来时周明远才发现,她的指甲缝里嵌着些暗红色的泥垢。纸包里是切碎的干辣椒,颜色深得发黑,凑近闻有股焦糊味。

“谢谢,我已经要了双倍辣。”他把纸包推回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女人的手,冰凉得像块浸在水里的石头。

女人突然笑了,嘴角咧得很开,露出颗镶歪的金牙:“不够的,这巷子里的东西,不辣到骨子里,镇不住。”

这时老头端来米线,粗瓷碗边缘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红油。骨汤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油花,几片薄薄的肉片在汤里沉浮,颜色是种诡异的粉白。周明远拿起筷子翻了翻,发现肉片上没有肌理,倒像是用什么东西刮下来的碎屑。

“这是……什么肉?”他抬头问。

老头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收拾调料瓶:“猪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