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对自己如此关心汪富贵很感动,自己像他们这样的年纪时还是懵懵懂懂的,对成年人的世界几乎是隔绝的,更不敢去谈论长辈的私事。大半生过去了,他内心一直萦绕着一个疑问:当年老妈在老爸落难时离开,真的是老爸想保护她,不让老妈受老爸这个“坏分子”拖累吗?光阴荏苒,他自己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儿了,也许他已经不再纠结孰对孰错,只想能有亲人的陪伴,共同呵护后辈的成长。在他心目中鲍峰兄弟俩和楚莘都是他的孩子,跟他与前妻的亲生女儿一样,甚至更亲,因为这三个孩子一直在自己身边。
长情的陪伴真的能战胜血脉亲情?
看看小聂绯红的脸,低头不语,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表态。
汪富贵举起酒杯,对在座的人说:“鲍峰,你们兄弟俩现在就可以喊你们小聂姨妈妈,这些年她待你们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爸,我们知道了,那您俩聊吧,我们去欣赏一下苏子的诗词,这是这酒店特有的精神大餐呐,我们三个还有比赛呢。”鲍峰说着就带弟弟鲍雨和楚莘一起到餐厅里去了。
包厢里只剩下汪富贵和小聂,空气里的甜腻却让两个人异常尴尬。
“现在的孩子都早熟,好像比我们都更能理解很多事情,真的是后生可畏啊。”汪富贵率先打破了沉默。
两人对这几个孩子的“圈套”都会心地笑了,他们聊了很多,聊到了小芹,也聊到金凤。汪富贵提到他对小芹的付出,既然是无私的,就不会有什么不舍,现在只真心希望她和戴尔白头偕老。但他知道他心里爱的是金凤,即使她不在了,这种爱却历久弥新。所以,他觉得带着这份沉重的爱与小聂结合是对小聂的不公平。
“可您不觉得,在江西厂里的时候,村长给咱俩牵线,我那时就已经爱上您了吗?”小聂说这话时,看到了汪富贵眼神里掠过一丝惊奇。
“可您那时候眼里只有我的学姐小芹。”小聂说得有些心痛。
汪富贵想抽烟了,但想想又把打火机灭掉了。
“我这个人呐,是不是很蠢?做好多事都赶不上趟。你和黄坎的手续办好了吗?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不管未来怎样,只要你提出要求,我都有求必应。”汪富贵说得很坚决。
“我跟他手续都办好了,他一直都想取得楚莘的抚养权,法院不支持。但愿他以后不会找什么麻烦。”小聂提到跟黄坎离婚的事并不轻松。
自从小聂发现黄坎有了新欢,就希望他能主动提出离婚,可黄坎一直拖着,怎奈他的新女友等不及了,于是黄坎向小聂提出离婚,小聂积极响应,协议离婚,华清嘉园的房子出售,所得房款两人平分。除此之外,两人再无共同财产。但黄坎提出抚养楚莘,小聂一直拒绝。两人为此拉锯,最终小聂在律师协助下争得了楚莘的抚养权。
“有句话不知道您听过没有,‘过分谦虚就等于骄傲’。您这小学毕业到现在北大硕士毕业,还担任着各种职务,谁敢说您蠢呐?可我说真的,您的确有点儿心太软。”
听小聂这么说,汪富贵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
“今后,把‘您’换成‘你’好吗?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太老了。”
“爸,您老了吗?我考考您吧?您给我们背背《春江花月夜》好吗?要那种感情充沛的朗诵版,来来来。”鲍雨开启撒娇模式。
“好好好,我可要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你们妈妈可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
说着,汪富贵站起身,朗诵《春江花月夜》,楚莘、鲍峰和鲍雨都举着手机录视频。小聂全神贯注地看着汪总,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汪富贵有这样的爱好,他朗诵的水平不低。虽然嗓音不敌播音员,还略微带一点儿口音,但他的情感充沛、真挚,最重要的是他很投入。
服务员本来是想问问还有什么需要,一开门,就被吸引住了,张大嘴巴在门口看,没多大功夫门口就围了不少人,有服务员,也有来吃饭的客人。
当汪富贵结束朗诵时,才发现包厢里已经站满了人。
戴尔把和汪富贵沟通的情况跟小芹交流,他觉得如果不跟汪富贵说明真相,他是不会答应终止与郝军的合作的。
“那除非我回京去当面跟他谈。”小芹在沉思中回应着戴尔。
这些天她和戴尔基本都待在屋里,有时候也到房间外面转转。
“我觉得这里拍片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造景。其实,摄影机不稳,镜头晃动也是一种真实,只怕观众不买账。”小芹很感慨。
“可以尝试一下,也算是你对电影理论的一点贡献了。现在我觉得你可以总结一下你的学业了,电影是综合艺术,现在看还综合到科技层面了,你最早是学文学的,这是基础,和你大嫂学戏是你最难得的投入,潜移默化中,你学到了电影创作的灵魂,戏剧可是电影的前辈,就像猫是老虎的先生。”
听戴尔的话让小芹瞪大了眼睛,“乖乖,你怎么会比我自己都清楚,我大哥总说我上了太多的学,可我觉得我学了不少却总是没学到精髓。你要问我精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说句心里话,在北大时,一直挺嫉妒丽丽的。觉得她好多时候就是运气比自己好,可现在我觉得我一直都缺乏她身上的一股劲。”
听到这儿,戴尔好奇地问:“什么劲?快说来听听。”
“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她做事很坚决,从来看不出她后悔。好像她没有比较心一样的。”小芹喃喃自语。
戴尔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抚弄着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