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出宫去了,吴用却住在了皇城之内,他还有许多事,先要把皇城之内所有人员都清查一遍,都要给他们弄一个出路……
该出宫的出宫,还想留在赵佶身边的,那自也不赶,还有许多人,却要暂时留用,不是留用在宫内,而是天子的内帑府库、西城括田所、店宅务这些,都还要有一个交接……
苏武没有想到一件事,李迒已然入京来了。
在苏武家宅门口等候多时了,只待苏武回来,他便立马下车来拜……
那自迎到府中去,两人对坐。
茶水上来,苏武刚从皇城而回,还真有些口干舌燥,便先吃茶……
吃得几口之后,苏武才问:“你何以就入京来了?”
李迒丝毫不瞒:“着实是京东诸多门户之人都来我面前聒噪,无奈,唯有入京来看看……如此他们也让他们放心……”
“倒是难为你了……”苏武明白了,便道:“这般吧,你回去与他们说,家乡父老,京东子弟,某自是最亲信不过……只是而今还不到时候,还待一些时日……”
苏武倒也不排斥这些事,毕竟他这一路来,还真受到了京东那些门户的不少帮助。
只待梅展之事一过,苏武缺的就是人手,京东之人是要用的……
苏武毫不担心什么一家独大之事……
他还有人可以学,虽然是还未发生之事,不免也算是苏武的祖先之辈……
明朝洪武南北榜之大案,胡惟庸之案,多了去了……
这些事情,深层次里,都是解决开国之初功勋抱团的手段。
早已成熟的科举制度,就不可能让所谓九品中正制时代的世家再起……
更何况,苏武还培养准备了一柄利刃,那就是燕青!
连树大根深的东京城士大夫,苏武都搞得定,还能搞不定依附在他身上的京东高门?
苏武早已转变了心态,进入了帝王心术的模式里,所以此时此刻,对于京东高门子弟,苏武是欢迎的……
将来之事,聪明有脑子的,灾祸自避,那是他们的福分与本事,那些没脑子不聪明的,灾祸自招!
苏武一朝里,可不会再有什么刑不上大夫之事了。
苏武可没有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打算,苏武要与天下所有人共天下!
李迒听得苏武之言,心中也喜,立马点头:“大王话语一定带到,我这就回京东去……”
“既然来了,回去也就不必了,现有的差事正等着你,你速速入宫去寻吴用,他立马要接手大笔的钱财与产业,由你来看管着,将来朝廷还有一个国产司,主管国家所有产业,到时候还是你来,想来你也会极缺人手,你能用谁就用谁,用不过来,就往京东各户去寻,至于刚才话语,你派个人,或者一封书信去就是。你办公之处,就在三司衙门里先寻个地方……”
苏武慢慢说着,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来,又补一语去:“这般,若是京东子弟愿意先到东京来,只管让他们都先来就是……”
有些事要先行开始,李迒事情可多……
乃至后续还有许多事,头前京东已经开始搭建汇兑钱庄的框架,这回更要扩大,大目标上,那是汇兑全国。
钱庄这件事,会极大的促进商业活动的发展,这是必不可少的事……
乃至来日,国家在投资之上,也多要通过钱庄,这里面有许多门道,其中一条,就是更利于审计……
出了什么事,也更利于调查……
苏武野心甚大,汇兑全国之钱庄这件事,在这个时代而言,其实是没有技术难度的,现代的银行有现代银行的办法,古老的银行有古老银行的那一套,差别在于效率。
真正难点,在于股本……
货币,苏武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是不会缺少的,那就要立刻上马,大干特干。
这些,是另外一个方向上的事,苏武也已然想过,不免此时也想,只待李迒出门去,他立马又要拿纸笔出来,记一个备忘录,待办事项,重要程度,甲二……
其实苏武很累,疲惫不堪……
但要想把这个国家往欣欣向荣的方向去推,就得这般事无巨细,井井有条,有条不紊,一步一步,都要去做。
许未来不知多少年,苏武都会是一个极度勤劳的工作机器。
李迒走不了,但也无怨言,更不会说什么拒绝之语,便是他来京之前,与姐姐说过一语,说他来京城是为了蝇营狗苟……
虽是自嘲,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以他只管拱手一言:“遵大王之命,一会儿就入宫去……”
说完,他看了看苏武,又道:“大王,家姐也到了京城……”
“她来作甚?”这是苏武下意识之语。
便是觉得她不该来,男人来了,看到那般家家户户杀得尸山血海,那是震慑,是震撼教育,更是恐怖教育……
是让这些人都明白一点,身居高位,治国理政之辈,若是不把百姓军汉当人,终有一日,会受到军汉百姓的审判,审判来时,那就是灭顶之灾。
唐有一次,而今宋又有一次,总也能给后人多来那么一点点的心理负担……
女人来了,看到了,怕是人都要给吓坏了去,特别是李清照这般人,莫到时候真给吓出什么问题来了……
李迒闻言是一愣,好似燕王不快?
李迒便答:“其实,那些聒噪之言,多是要家姐来,但家姐哪里做得来这些官场之事,所以我便也来了……”
苏武明白了,而今,易安居士,才算是京东高门的脸面所在,她何以能不来呢?
李清照来这也还代表了一点,京东高门对于改朝换代这件事的基本意见共识……
“人在何处?”苏武问。
“在京东会馆客栈里。”李迒答。
“我有事出不得门,你去接一趟,我与她见一见……”苏武如今,有了工作机器的自律,重要程度甲二之事,要立马动笔。
唯有文字,在工作中才能井井有条,无比庞杂之中,想到了不写不记不成文件,等于没想。
“好,大王稍候……”李迒立马躬身出门。
苏武自就往条案去,执笔开始来写,国产司的基本框架,运作模式,此重要程度为甲一,钱庄的发展规划,甲二……
自还有甲三甲四……乙一乙二……
一低头去,苏武就是全神贯注,不知时辰,李清照已经到门口了,有人准备报一声,李清照看到了苏武伏案苦写,便摆了摆手,自己轻声走进去,坐在了下首最后一个座椅之上……
苏武浑然未觉,尤自皱眉不展,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狂写。
一时苦等,李姐或许是觉得无趣,起身在走,步伐轻盈,已然就要走到了苏武身后……
门外铁甲军汉一直关注屋内,见得此景,立马冲进屋内,呵斥出声:“作甚?”
便吓得苏武一跳,抬头去看,也问军汉:“你作甚……”
军汉不答,只看着那就要到苏武身后去的李清照。
李清照陡然也是恍然大悟,心下一慌,脚步连连就退……
苏武此时才看到李清照在身侧不远,前后一看,也明白过来了,摆摆手去:“出去吧,无妨……此乃易安居士……”
军汉们点点头,便出门去,他们所想也简单,只要大王发现有人即可,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怕大王真是毫无察觉,这女子……万一呢?
大王察觉了,那就无有万一了,如此足矣。
军汉们出门去了,苏武笑着与李清照说:“易安居士勿怪,他们也是尽忠职守……”
李姐点点头来:“尽忠职守,实则有功……”
“近前坐……”苏武抬手作请。
李清照近前就坐,也说:“案牍劳形,以往不觉,今日一见,才知其苦,大王于公,着实专注,许……”
“许什么?”苏武也问,其实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还时不时低头看看,看看刚才写的东西是否还有遗漏纰漏……
“许……来日当是天下之福也……”李清照如此一语。
苏武闻言就笑:“易安居士竟也是能说出这般谄媚话语之人?”
李清照面色不改:“非是谄媚,实乃亲眼得见……”
“哦……易安居士昔日,想来也是见过官家的吧?”苏武这么一问,其实心中也真是受用,李清照就不是能谄媚的人……
这般人说出的夸赞,岂能不受用?
“见过,但没见过身为官家的那位,只见过还身为端王的那位……”李清照答着。
“嗯?”苏武抬头来……期待着……
李清照当真就道:“昔日端王,轻佻之姿,有目共睹……未想,二十多年后,他竟是真把国家给亡了……”
“二十年多年前,易安居士,年方几何?可是那及笄或者二八年华?”
苏武随口问着,手中的笔,在字里行间的空隙里正在加字。
“及笄……”李清照一语答来了,莫名之间,两颊有红,脑海中岂能不是那时节的青春年少美年华?
回头再去想,好似二十余年,光阴虚度……
不免多愁善感的心里,又稍稍一悲……
苏武自没发觉,最后几个字再加一加,便是把笔一搁,长长叹口气去,一股子精气神稍稍一散,只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一般,这种疲惫,难以名状……
抬头去看李清照,便是一语抱歉:“易安居士海涵,着实是公务实在重要,不敢拖沓放任……”
“无妨,无妨无妨,男儿大丈夫,就当如此,若非如此,岂是男儿?”李清照有自己的价值观。
苏武问去一语:“居士可有新词?”
“有!”李清照答着。
“请!”苏武从案后椅子上起身,手比在案上,意思是让李清照来写……
却看李清照摆摆手去:“不必,取琴来!”
“嗯?”苏武一愣,一时没有理解。
李清照微微一笑,自己往门外去说:“还请屋外之人取张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