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没想到叶明如此年轻,应对竟如此老练犀利。
“其三,”钦差的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压力,“鬼见愁之行,险象环生,世子千金之躯亦随你涉险,你作何解释?为官者,岂能如此行险侥幸?”
叶明闻言,忽然对着钦差,也是对着旁边的顾慎,深深一揖:“此事,下官确有不周之处,累及世子身陷险境,心中惶恐,在此向世子致歉。”
先认错,姿态十足。顾慎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叶明眼神阻止。
随即,叶明直起身,语气变得激昂:“然,当时情势危急!五万两新宝钞被劫,若任其流散境内外,官银号信誉立崩,安阳金融势必大乱,波及无数百姓商户,更恐损及国朝威信!”
“匪徒狡诈,线索稍纵即逝,若按部就班行文调兵,恐赃物早已杳无踪迹!下官身为安阳知府,官银号总办,守土有责,护民有责,护宝钞信誉亦有责!岂能因惜身而坐视奸人阴谋得逞?岂能因畏难而置边关金融安危于不顾?”
他看向顾慎,诚恳道:“世子殿下闻讯,义薄云天,主动率兵来援,于鬼见愁险滩救下官于危难,毙敌擒匪,功莫大焉!世子乃将门虎子,心系边关,英勇无畏,下官敬佩之余,唯有感激!”
“若言涉险,世子是为安阳百姓而涉险,是为国朝边关而涉险!此等担当,岂能以‘鲁莽’论之?”
这一番话,既说明了自己不得已而冒险的苦衷,又把顾慎和镇北王府高高捧起,占据了道德和责任的制高点,巧妙地将“鲁莽”的指责化解为“勇毅”和“担当”。
顾慎听得心头一热,不由挺直了腰板,觉得叶明说得真是再对没有了。
钦差听完叶明对三个问题的逐一回应,沉默了片刻。堂内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
良久,他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叶大人倒是伶牙俐齿,言之凿凿。账目暂且无疑,然劫案未破,赃款大部失踪,终是你失职之过。”
“边衅流言虽无实据,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与异族过往甚密,终需避嫌。至于行险之举,虽情有可原,然非为官常道。”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本官奉旨巡查,所见所闻,自会据实禀报圣上。”
“然,在圣意决断之前,安阳府一切新政,尤其是官银号发钞及跨境事务,即刻起暂缓施行,以待后命!叶明,你需在府衙待参,不得擅离,配合本官后续调查!”
暂缓新政!待参软禁!
虽然没有被立刻问罪,但这无疑是当头一棒!新政一旦停滞,刚刚建立的脆弱信心可能瞬间崩溃,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大人!”顾慎急了,豁然起身。
“世子!”叶明猛地提高声音,打断了顾慎,他对着钦差,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下官,遵命。然,下官仍有一言,不得不禀。”
钦差眯起眼:“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