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苍穹下，战斗已达白热化。
砰砰砰砰砰！
一道藐小的人影，正对着遮蔽整片天空的巨大眼球，挥舞着自己的拳头。
这本该是螳臂当车的景象，此刻却呈现出一种凡人撼动神明的宏伟。
方诚浑身燃烧着赤金色的烈焰。
古铜色的皮肤下，虬结的青筋宛如熔岩在蜿蜒流动。
贲张的肌肉，更是如同烧红的钢铁之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炽热明亮的火焰，随着他挥拳的动作而狂舞，仿佛要将这片天穹都烧出一个窟窿。
一拳。
百拳。
千拳。
万拳……
刹那间，他身前的空间被无穷的拳影彻底填满。
每一道拳影都拖拽着赤金色的焰尾，凝实得宛如一颗颗燃烧的陨石。
拳影所至，空间被扭曲、撕裂，发出连绵不绝的音爆。
它们不再是单纯的影子，而是浓缩到极致的破坏意志，是粉碎法则的纯粹力量。
数万颗“流星”组成一场逆天而上的风暴，发起了一场由渺小个体向着至高存在，悍不畏死的轰炸。
巨大的血色眼球终于不再漠然，瞳孔深处的冰冷被惊怒取代。
作为回应，无数条触手从血色虹膜中猛然射出。
那些触手由最纯粹的混沌与恶意凝聚而成，每一条都如山脉般粗壮，挥舞之间，抽裂大地，鞭挞万物。
仿佛神罚的具象，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迎上那片赤金色的拳影风暴。
然而。
在这片意识构筑的空间里，方诚的拳速早已超越了思维的桎梏，甚至超越时间的限制。
哒哒哒哒哒——
尖锐急促的音爆最终连成一片，化作足以撕裂苍穹的恐怖轰鸣。
无数拳影与火焰汇于一瞬，爆发出耀眼无比的光芒，仿佛一轮赤金烈日骤然升起！
炽热的光与浪笼罩了巨大的眼球，连同它疯狂抽打而来的万千触手，一并被轰碎、焚烧，消融殆尽。
狂暴的能量飓风席卷整个血色空间。
嘎吱！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碎裂声，响彻天际。
在承受了难以计数的重击之后，巨眼的巩膜终于崩开了一条清晰的裂纹，幽黑的裂隙里渗出暗红的浆液。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裂纹飞速蔓延，直至成百上千道伤痕遍布其上。
如同一件即将彻底碎裂的血色瓷器。
方诚眼神一凝，汇聚全身战意，准备给予其最后的致命一击。
就在这刹那间，一道暗红色流光毫无征兆地从天外飞来。
那是一根由精血与怨念凝聚而成的长矛，骤然洞穿空间壁垒，硬生生撞在布满裂纹的巨大眼球之上。
轰——
撞击的爆炸声淹没在漫天拳影的轰鸣里，显得悄无声息，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整个血色空间随着这一击剧烈震动，无数波纹荡漾开来。
天空、大地、迷雾，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水中倒影般迅速褪色。
方诚蓄力挥出的最后一击，也因此尽数落在了空处。
眼前的血色空间正飞快虚化，悄无声息地遁入无尽的黑暗中。
“又消失了”
方诚悬浮在半空的动作骤然一滞，瞳孔猛地收缩。
下一秒，意识如潮水般回归身体。
激战的余韵还未散去。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轰鸣的音爆，眼前却已是寂静的客厅。
窗外的城市灯火被窗帘隔绝，只在缝隙处投射进一条微弱的光带，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现实与意识的巨大反差，让方诚有片刻的失神。
他就这么盘腿坐在黑暗里，任由心跳从狂乱渐渐平复。
许久，才低声自语：
“不对，刚才最后那一下，好像不是我打的……”
仔细回想，虽然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深红之眼上，但仍捕捉到了一瞬间的异常波动。
按照运行轨迹看，那道红光更像是来自外界的能量。
方诚眉头微蹙，心头有些疑惑。
是偶然撞上了在意识世界里到处飘荡的某个恶念
还是有人锁定了自己的坐标，蓄意发动的精神攻击
又或者，是那个藏在诺亚大厦里，操控深红之眼的精神能力者，因为里世界被毁而展开的报复手段
但这些猜测，似乎又都站不住脚。
这次外来意识攻击的目标，显然是深红之眼。
而非他这个对深红之眼大打出手的“罪魁祸首”。
某种意义上，在那短短一瞬，他和这股未知力量，因为共同的敌人，竟达成了默契的一致。
方诚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摇摇头。
想不通，就先不多想了。
这时，一股强烈的口干舌燥之感从喉咙深处涌来。
他随即起身走到冰柜前，拿出一大瓶冰镇可乐，仰头咕噜咕噜灌下大半。
冰凉甘甜的液体顺着喉管滑入腹中，才将体内的燥热压下去几分。
距离吞下深红之眼将近过去24小时，负面影响仍在持续。
方诚现在完全感觉不到饥饿，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燥热与口渴。
至于精神上的问题，也并未完全消除。
就在刚才，他本想继续练习冥想，进行深层次的自我净化。
谁知意识刚一沉下，那股充满杀戮与吞噬欲望的念头便突然冒出，气势汹汹地将他再次拖入了那片诡异的血色空间。
凌晨在海边修炼冥想时，他虽然依靠灵性之火，暂时解决了精神污染的问题。
但那片血色空间其实并没有被彻底摧毁。
而是像这次一样，也在最后关头瞬间虚化，遁入黑暗之中。
方诚隐约有种感觉，深红之眼残留的意识，好像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平时察觉不到，可一旦进入冥想状态，它便会悄然浮现，像无数触手缠绕着意识，不断激发内心隐藏的暴戾、贪婪等负面情绪。
正如古代修行者所说的“心魔”，藏在暗处时刻窥伺着，只待原主心神松懈，便要扰乱修行、吞噬理智。
方诚猜想，这种情形应该和意识的层次有关。
林楚翘曾跟他讲过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人类的意识就像一座巨大的冰山，日常能察觉的“表意识”，不过是露出海面的小小一角。
而海面之下，是无比庞大、深邃的“潜意识”。
它像一片幽暗的秘境，储藏着人类个体从诞生之初到生命终结的所有经历、被压抑的欲望，以及原始的本能冲动。
而这片位于意识海洋中的暗面，自然也成了“异物”的藏身之处。
比如曾出现过的神秘蓝色虚影，比如此刻残留的深红之眼意识，又或是金奔巴瓶里积累的愿力残渣。
它们的精华虽被自己吸收，可那些无法被灵性之火彻底净化的“杂质”，却像沉渣般落在了意识海洋的最底部。
相比之前那种直接爆发的精神污染，现在的它们虽然影响减弱，却变得更加隐蔽，难以捉摸。
如同深埋在意识里的定时炸弹，慢慢积蓄力量，等待引爆的那一天。
方诚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闭上眼稍作养神。
意识层面的战斗，对体力消耗不大，可对精神能量的损耗却异常剧烈。
毕竟在那片血色空间里，他要靠纯粹的精神意志，去面对几乎遮蔽天空的巨大眼球。
说起来，刚才那从天外飞来的一记“助攻”，看效果似乎还对深红之眼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创伤。
倒是实实在在地帮了自己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