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找一个梯子过来,那个年轻人大声对站在一边观望的白事班子管事儿的胖子说。白事班子管事儿的胖子,因为杨彻底家有自用音箱,放弃了使用他们的响器,少赚了一笔钱,正有些闷闷不乐,听见那个年轻人让他找一个扶梯的命令,有些带搭不理。
但凡用到你们的家伙茬,家主都会给你钱,你怕什么?死的人太年轻了,一年前才结婚,二十多岁,哪里需要吹喇叭?你快去找梯子!那个年轻人生气地说。
朱双喜看着管事儿的胖子懒洋洋地走出院门,很快从停在门旁他们开过来的皮卡车斗子里,卸下来一架折叠型铝合金梯子,拎到院子里,松开折梯的机关,双手往两边一拉,只听刷啦一声,折梯瞬间变成三四米长。
好了,你们用吧,管事儿的胖子把梯子的一头杵在地上,一手扶着,对那个年轻人说。
你,你,扶梯子西边,你,你扶梯子东边。你,还有你,我上到遮檐上去,你们两个合伙儿把音箱托举起来递给我!
那个年轻人精心用意地安排,并用手示意每个人所在的位置。他安排好人手,就开始利用梯子登上遮檐。
杨彻底的父母身心俱疲,几乎虚脱。他们半卧于床,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床铺侧旁的沙发和椅子上围坐了不少人,也大都上了年纪。他们应该是杨彻底家的亲戚,当然也有可能是附近的邻居。
这种状况使朱双喜原先准备前去打探杨彻底死亡前形迹的想法显得不太现实。他看见那些围拢在杨彻底父母身边的人,表露出来的神情甚至比杨彻底的家人还要悲戚,有的人不时还用卫生纸搌眼睛,显然流出了眼泪。除了至亲,朱双喜不相信事不关己的人,能在别人的葬礼上伤心流泪,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熟人、朋友家的葬礼不下百十次了,从来也没有因为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既亡人触动感情,引发泪腺流泪。他认为那些假惺惺流泪的人,私底下说不定他们对于既亡人的死有多开心快慰呢!
哎,你也来一下,帮个忙!
已经爬上遮檐的那个年轻人,从遮檐上方探出脑袋来看着朱双喜。
是叫我吗?
朱双喜抬起头来,看着上面的年轻人。
他的红鼻头在太阳底下,在光线的映照下,看得见鼻腔里的红色的一丝丝血脉。
对,说的就是你!
趴在遮檐上的那个年轻人说,你过来帮着举一下音箱,他一个人弄不了,音箱太重了!
年轻人趴在遮檐上,很详细地对朱双喜解释为什么让他过来帮忙。
灵棚和堂屋客厅,隔着遮檐那么宽的一条过道。客厅作为灵堂,已经留好了置放杨彻底冰棺的位置,灵棚和客厅通过右边的哭入和左侧的泣出,连接起来。
朱双喜就是站在灵棚和灵堂之间的过道哭入位置,接受了遮檐上那个年轻人的要求。
遮檐上趴着的年轻人寻找朱双喜时,往下探寻的身子多了一些。朱双喜看见在他的胸口部位,好像有一根绳子绕胸而过,绳子不粗不细,束得大概有些紧,将年轻人的衣服勒得揪缩起来。
遮檐离地距离不短不长,目测有三米来高,按说爬上遮檐不算危险,就算万一掉下来,大概率不会要人性命。总之讲究安全,总比疏忽大意为好吧!朱双喜这么想着,就走到了遮檐上的年轻人要求他往上递送音箱的位置。
年轻人指定的位置,遮檐下已经站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矮胖个儿。朱双喜估计他还没有一米七高。遮檐两侧扶梯子的年轻人有好几个,好像哪一个都比眼前的这个小矮个高些,他不明白遮檐上的年轻人为什么要让一个小矮个儿来负责托举音箱的活儿。也许,是看他身子肥胖有劲儿吧。
朱双喜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矮个。
我试一下音箱重不重。
朱双喜说着,弯腰抱了一下地上的音箱。关于音箱,朱双喜有点了解,同等价钱下,越是重的音箱,质量就越好,眼前的这个音箱真是不轻,双手抱起来还是有些吃力。放下音箱后,他看了一下靠近底角的铭牌,原来是美国的JbL,这款音箱单只,只要不是假冒伪劣,少说也得两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