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俞敬看到名册时也愣住了,随即他的心中便涌起对马主簿的不满来。
“这么一点事情都做不好!”俞敬皱着眉想要吐槽两句,但很快他便意识到,出现这种难堪的局面,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在他的身上。
他因为初次为官,第一次主持县试,根本没有任何经验,想到县试中,自己可以一言而决这么多生童的前程,于是一兴奋,好好的面复就变成当庭宣布考试成绩了。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这种尴尬的局面都会发生。
他这时才回想起年少时,自己参加县试,当日主持县试的官员似乎并没有当场宣布取录与否,是面复之后,他们这些考生等了一会儿才被告知了成绩。
俞敬想到这,顿时脸上一红。
以前他觉得做官嘛,那位置谁都能做。
现在想来,就是这一点点的细节,却能看出生熟手来。
可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徐述的儿子那定然是要取了的,那也就是说,剩下那个叫黄韬的少年……
俞敬心中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对不住那少年,但事已至此:“便后年录了这黄韬,算是弥补一二吧!”
打定了主意,俞敬还得考虑,怎么把事情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最简单的办法无非是给那徐述出的题容易些,给那黄韬出的题稍难些。
“有了!”
俞敬简直太佩服自己的急智!
只见他肃容抬头看向两人:“徐拯何在?”
徐拯上前一步躬身道:“学童徐拯见过老先生。”
一个小小的称呼,便能看出家庭的不同来,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童称呼县令,习惯上还是带有小民习惯的称谓,例如:老爷、县尊之类。
但读书的士大夫人家,一般喜欢称呼父母官为老先生。
没有人定这个规矩,但好似约定俗成一般。
阶级和身份,往往就是从这些细节里体现了出来。
俞敬笑着点了点头:“你试以《周瑜火烧曹兵赤壁下》为题,作帖诗一首。”
听到这个考题,徐拯垂下的面容动了动,最后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再次躬身道:“请老先生用此题先试生童黄韬。”
“好机灵的孩子!”
堂上俞、马、张三人顿时心中同时涌起这个念头。
“好心地的孩子!”
三人心头随即又同时涌起这句话来。
俞敬心中苦笑,原来这孩子也看穿了我的用意。
原来,只剩下一个取录的名额,却要两个人来争,而跟自己争抢这个名额的人却是自己的同窗。
徐拯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而且他出身大族,心思和见识比别人都多些。
早就猜到俞敬一定会让自己过了这县试。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自己出一道相对简单的题目。
果然,之前这县令出了《卧龙》一题,从而知道了弘毅塾孩童都喜看《三国》。
所以俞敬故意出三国方面的题目来考验自己。
但……
徐拯知道,若是今天他真得答了这题,将来自己在弘毅塾,再看到小伙伴时,他会别扭,会难受、会羞于面对众人,会永远觉得自己亏欠黄韬。
所以!
他选择拒绝。
俞敬心中暗叹徐家家风竟如此之好,但面上却严肃道:“县试抡才,岂容你在考题上挑三拣四?”
一旁的黄韬就算再傻,也明白了过来。
他身着满是补丁,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的长衫,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道:“徐喷嚏,你也忒瞧不起人了!我何须要你让我这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