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赫德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最信任的技术顾问。
又转头，将目光投向了那架在夕阳余晖下，静静伫立，仿佛亘古凶兽般的黑色“龙腾”。
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中途的震惊，彻底转变为了一种志在必得的灼热。
这已经不是一笔简单的军火交易了。
这是一次关乎国运的抉择。
“白先生，周部长，石副部长。”法赫德收回目光，他那王室成员的优雅风度重新回到了身上。
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迫切：“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请允许我们，回到会议室，继续我们刚才的议题。”
“殿下请。”周部长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壮阔。
一行人再次回到了那间宽敞的会议室。
这一次，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如果说来的时候，小沙代表团还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若有若无的傲慢。
那么现在，他们的姿态放得极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敬畏与渴望。
他们看向白杨和周部长的眼神，就像是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看到了清澈的绿洲。
之前碰都没碰的茶水，此刻被几位随员端起来“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浇灭心中那团被“龙腾”点燃的熊熊烈火。
双方重新落座。
法赫德亲王没有丝毫的客套，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白先生，这架‘龙腾’，它的价格是多少？”
来了！
正戏终于来了！
周部长的心脏猛地一跳，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
他旁边的石振宏，虽然依旧是一副军人特有的沉稳姿态，但那挺得笔直的腰杆，也显示出他此刻正处于高度专注的状态。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周部长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准备。
来之前，他们内部已经通过无数次气了。
底线是四千万美元一架，心理预期是五千万，如果能谈到六千万，那就是天大的胜利！
要知道，鹰酱卖给他们的F-15C，也不过是三千万美元左右。
他们这直接翻一倍，已经是狮子大开口了。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将那个反复斟酌过的，既能体现“龙腾”价值，又留有谈判余地的数字——“八千万美元”作为开价抛出去时，一只手，却从旁边伸了过来，轻轻地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是白杨。
周部长愕然地转过头，看到白杨对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周部长，让我来吧。”
周部长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点了点头，将身体靠回了椅背，但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白杨要怎么开价，这年轻人，在技术上是天才，但在这种国际顶级的商业谈判上，会不会太理想化了？
只见白杨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在空中，张开了五根手指。
五。
一个简单的手势。
没有任何言语的修饰，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沙特代表团那边，所有人都愣住了。
法赫德亲王的眉头，在看到那个手势的瞬间，立刻紧紧地锁了起来。
艾哈迈德的嘴唇动了动，他下意识地用阿拉伯语对身旁的另一位顾问低声急速地说了句什么。
“Khas-i'ailyu？”（五亿？）
那个词的发音很轻，但在这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紧接着，整个沙特代表团，就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的机器，瞬间开始了一场低声而激烈的内部讨论。
他们语速极快，各种阿拉伯语单词夹杂着“dolr”、“illio”之类的词汇，在他们之间来回碰撞。
法赫德亲王没有参与讨论，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白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不解，以及一丝……挣扎。
而中方这边，随着翻译人员小声的在周部长耳边嘀咕了一声，周部长就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杨那只还举在半空中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五……五个亿？
美元？
他不是听错了吧？
白杨这个手势，被对方理解成了五个亿一架？
周部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快要停止了跳动。
疯了！
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准备开价八千万，已经是胆大包天，是把对方当成冤大头来宰了。
可白杨倒好，他连价都懒得报，直接一个手势，把价格往上翻了六七倍！
这不是狮子大开口，这是要把天都给吞下去啊！
周部长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开口澄清，告诉对方这是一个误会，白杨的意思是五千万！
对！
一定是五千万！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了白杨之前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周部长，这一次，咱们的格局，要打开一点。”
格局……
这就是他说的格局？
周部长猛地刹住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转向了正在激烈争论的沙特代表团。
他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愤怒，没有看到拂袖而去的决绝，甚至没有看到那种被戏耍后的嘲讽。
他看到的，是凝重，是权衡，是争论，是……认真的考虑！
他们在商量！
他们竟然真的在商量，要不要接受这个五亿美金一架的天价！
这一刻，周部长感觉自己几十年建立起来的认知体系，正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忽然明白了。
是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自己的格局，真的太小了。
自己还停留在用F-15作为参照物，去衡量“龙腾”的价值。
可“龙腾”是什么？
那是领先了F-15整整一个时代，甚至两个时代的“产物”！
而白杨，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这件“商品”的真正价值。
他知道，对于法赫德这样的人来说，对于沙特这样的国家来说，金钱的数字，远没有国家安全和地区霸权来得重要。
“龙腾”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一架飞机，更是一种绝对的、碾压性的空中优势，是一张能让所有潜在敌人都夜不能寐的王牌！
这张王牌，值多少钱？
在真正需要它的人眼里，它就是无价的！
想通了这一点，周部长后背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贸然开口，否则，他差一点就亲手把这个天赐的良机，以一个“白菜价”给断送了。
他看向身旁的白杨，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担忧，变成了由衷的钦佩。
沙特代表团的讨论，持续了足足五分钟。
这五分钟，对于周部长来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冰凉的茶水，试图压下狂跳的心脏。
终于，法赫德亲王抬起手，制止了手下们的争论。
会议室再次恢复了安静。
法赫德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看着白杨，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白先生，五亿美金一架……这个价格，确实是……有点贵了。”
噗——
周部长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凉茶，差点当场喷出来。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这口茶给咽了下去，但脸却憋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