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树梢,卷起地上的槐叶沙沙作响。
石板上的分肉图被露水浸湿,字迹晕染开来,却丝毫不影响众人眼里跳动的兴奋。
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惊得守夜的土狗“汪汪”狂吠,可此刻没人在意,满脑子都是明早分肉的热闹场景。
生产队仓库前的空地上,煤油灯在寒风中摇晃,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杀猪匠林大海撸起袖子,磨得发亮的宰牛刀在磨刀石上来回蹭,“霍霍”声惊得拴在木桩上的野猪神尸体微微晃动。
“搭把手!”
他冲围观的汉子们一吆喝,脖颈上青筋暴起。
林晓峰和父亲立刻上前,三人合力将猪身翻了个个儿,冻土被踩得“嘎吱”作响。
“这猪膘足有两指厚!”
林大海用刀尖挑开肚皮,暗红的血水“噗”地溅在青砖上,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引得守在一旁的土狗“呜呜”直叫。
他手法娴熟地分离内脏,猪肝在月光与煤油灯光的交织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德生,这猪肝留着给学校的娃娃们煮汤,补补身子!”
“中!”
林德生蹲在一旁,旱烟袋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眼睛却盯着翻滚的铁锅里。
林麻子正用长柄勺使劲搅拌着煮沸的猪肠,碱面水泛起雪白的泡沫,“哗啦啦”冲刷着肠子内壁的油脂。
“第三遍了,再搓搓就干净!”
林麻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围裙上沾满褐色污渍,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片。
血豆腐制作区飘来浓郁的腥味。
狗蛋捏着鼻子,颤抖着手将温热的猪血倒入木盆:“大海叔,这盐得放多少?”
“三勺!”
林大海头也不抬,利落地将猪板油切成小块丢进铁锅。“滋啦——”
滚烫的油花四溅,香气瞬间盖过血腥气,惹得蹲在墙角的孩童们直咽口水,有个小孩甚至偷偷舔了舔嘴唇。
一个时辰后,生产队院子里飘起浓郁的酸菜香。
八仙桌上摆着粗瓷大碗,猪肉炖粉条咕嘟冒泡,油花裹着红亮的汤汁,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林晓峰的搪瓷碗堆成小山,父亲又夹来块颤巍巍的五花肉:“多吃点,明早跟着大海叔学分割,可得长点心眼,别像上次切伤了手。”
“这酸菜炖得够酸!”
张峰蹲在墙角,捧着海碗连汤带肉往嘴里扒,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放下,嘴唇被辣得通红:
“比我娘腌的强百倍!我娘腌的酸菜,总带着股子霉味。”
他话音未落,林青山已经抱着空碗凑到灶台前。
他眼睛亮晶晶的:“大海叔,再添半勺汤!里头的粉条吸饱了肉汁,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林大海用袖口擦了把汗,铁锅里的杀猪菜正欢快地翻滚着。
酸菜的酸、五花肉的香、干辣椒的辣混作一团,蒸汽模糊了他被火光映红的脸。
他举起大铁勺敲了敲锅沿,发出“当啷”声响:
“都管够!这猪骨头熬的汤底,我搁了花椒和姜片,喝了能暖到脚后跟!
去年冬天我感冒,喝了这汤,出了一身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