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摸清迫击炮的门道,再沿着地下河往上查。
不过这事得严守秘密,要是传出去……”
“我明白。”
林源恒合上《民兵武器手册》,封皮与桌面碰撞发出闷响,“就说在搞农具改良。
从明天起,你们几个每天晌午来仓库。
记住,锯子声、敲打声,都得盖过这炮的动静。”
夕阳西下时,林德生背着猎枪往家走。
山风送来远处生产队饲养棚的牛声,混着谁家灶房飘出的玉米饼香气。
他摸着怀里揣着的炮栓零件,金属的凉意透过粗布衬衫渗进皮肤。
路过老槐树时,树洞里的猫头鹰突然发出“咕咕”叫声,惊得他差点摸出腰间的弹弓。
此刻的鹰嘴崖,不知还有多少秘密,藏在暮色笼罩的山影里。
暮色如同供销社染缸里未滤净的墨汁,顺着鹰嘴崖的褶皱缓缓流淌,将山下的村落裹进浓稠的黑暗。
生产队仓库的木窗棂糊着泛黄的报纸。
煤油灯的光晕透过报纸上“农业学大寨”的褪色标语,在墙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把林德生和林大海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活像两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墙角那架算盘还挂着白日里未归位的珠子,此刻却无人去拨弄。
唯有窗外老槐树的枯枝扫过窗棂,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老林,今儿晌午供销社的老王来送货,神神秘秘跟我说,县上有人瞧见几个生面孔,鬼鬼祟祟往咱们这山里钻。”
林大海攥着豁口的搪瓷缸,缸沿磕在掉漆的木桌上发出“当啷”一声,浓茶溅出几滴,在桌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宛如未干的血迹。
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缸身上“先进生产者”的烫金字样。
那是他去年修水渠得的奖励,此刻却感受不到半分荣耀。
林德生的喉结上下滚动,摩挲腰间铜哨的动作愈发用力。
这枚铜哨是他带领全队超额完成公粮任务得来的嘉奖,往日摩挲时满心自豪,此刻却仿佛握着块烧红的烙铁。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向白天藏在草垛后的迫击炮,锈迹斑斑的炮管上“昭和十七年”的刻字。
还有头狼那充满威慑的眼神,后背不禁泛起一层寒意,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皮肤下游走。
“八成脱不了干系。”
他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鬼子当年在鹰嘴崖藏了这玩意儿,指不定还有别的秘密。那些生面孔,怕是冲着鬼子基地,或者咱们村子的资源来的。”
突然,仓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鼓点般敲击着两人紧绷的神经。
林德生和林大海几乎同时抄起手边的农具——林德生握住那把陪伴他多年的桑木弩,弩身的包浆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林大海攥紧了铁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推开门的瞬间,月光如银练般倾泻而入,照亮了狗蛋气喘吁吁的脸。
少年的弹弓歪挂在脖子上,裤腿还沾着半截草屑,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叔!我刚在村头撞见三个外乡人,扛着油纸包的长东西,看着像......像枪!”
狗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夜色中,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映着远处零星的灯火,仿佛两盏受惊的小灯笼。
他胸脯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压抑的抽气声,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林德生和林大海对视一眼,空气中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