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了,她不能老站在他的房间门口打转,更不能敲门吵嚷。
你听吧,程总和高总吵起来了,整栋楼的人恨不得都会来看热闹。
她不能这么干,否则丢人的是她。
大半夜的,你捏着一封信站在程总门口要干啥朗诵诗歌啊!
可高雅琴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有心将信封随手丢在走廊,可又怕这封信引起不必要的波折。
可要是将信件带回去,那这件事就算跟她没有关系现在也有关系了。
谁能说得清这封信是怎么到她手里的,到时候程开元不要脸地说不知道,那她岂不是要坐蜡了
直接找李学武
别闹了,大半夜的,把李学武叫回来干什么,这信怎么交过去
到时候不仅李学武要尴尬,要恼她,就是准备这封信的人也要恼了她。
几头都不讨好,你说她冤不冤。
只是冤是冤,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狠狠地瞪了程开元的房门一眼,发狠道:“哼!有能耐你一宿别睡觉——”
这话是啥意思
她知道,此时此刻程开元那个老鬼就蹲在门口用地毯堵着门缝呢。
她说的话对方听得见听不见
当然听得见,说不得现在还幸灾乐祸呢,总算是把皮球踢走了。
可高雅琴还能怎么办,只能拿着那封信回了房间。
站在门口骂街
呵呵,还不给程开元笑死,他现在有多得意,高雅琴都能脑补得出来。
得意吧,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高雅琴来红星厂工作,真没有长久在这里发展的打算,五六年的时间能跟谁产生矛盾啊。
所以机关里普遍认为集团领导脾气最好,工作最认真的便是高副总。
但今天不行了,高雅琴真把程开元当混蛋,当敌人了。
每次都上当,当当不一样!
她就是年轻,还没见识过这般不要脸之人,更没见识过职场上的底线。
底线
这特么哪有底线啊!
高雅琴以前觉得机关里的老油条就够难收拾的了,现在她知道了,老油条也分很多种,程开元这种叫老银币。
——
“一根苞米噹了个噹,两根苞米噹了个噹,三根苞米噹了个噹。”
棒梗的嘴从早晨开始就不歇着,跑步的时候都吧啦吧啦的,可真是长了一张“自然吸气”的嘴脸。
李学武听的烦了,指着公园里风化的时候提醒他,话说多了嘴里进风,到时候他的牙齿就跟这石头一样。
棒梗每次跑到石头跟前儿都会放慢脚步看一眼,时间长了竟然注意刷牙了。
刷牙解决牙齿风化的问题,但并不耽误他说话。
周亚梅上次回来听李学武的抱怨,好笑地给他解释,这就是男孩子的青春期正常反应。
啥反应
他们会学习大人的说话方式,不断地试错,讲着他们听来的或者看到的自以为正确的道理,实则是废话。
这些大道理从孩子的角度看自然是正确的,但在注重功利的成年人角度看,就是废话连篇。
李学武还好,这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不想听躲开就是了。
周亚梅提醒他,倒不如拿棒梗练练手,等以后李姝和李宁长大了……
她的这句话还没说完,李学武已经惊悚地瞪大了眼睛。
李学武倒不是怕李宁话多,而是怕闺女李姝成为“吧啦吧啦小魔仙”。
李姝哪可能是小魔仙啊,她是大魔王啊,到时候就是吧啦吧啦大魔王!
闻三儿来家里找他说事儿,见着棒梗也是开玩笑,说他这张嘴是租来的——一分钟不说话都觉得亏的慌。
棒梗真没觉得自己话多,更没将他们的话当回事,自己该咋说还咋说。
早晨他和武叔一起锻炼,他说武叔跑,他越说武叔跑越快,他追着追着就说不出来了,只能等回家再说。
可回到家武叔上楼洗澡,他去厨房准备早饭,谁能跟他说话啊。
没人说话没关系,他自言自语也能唠叨一个早晨。
就说往锅里放玉米吧,拿起一穗“噹了个噹”,做事都得带伴奏的。
“三根玉米就够吃了吗”
棒梗自言自语地从冰箱里拿出馒头,道:“当然不够,所以还得加两个馒头,我真是太聪明了——”
李学武换好了衣服从楼上下来,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在内心只祈祷李姝快乐成长,千万不要长歪了。
就闺女那脾气,再搭配上这幅碎嘴子,街坊邻居大妈也不是她对手啊。
他可不需要家里出一位“女中豪杰,舌战群儒”,好好长大就行了。
“武叔,早晨吃啥菜”
棒梗打开冰箱,指了指里面的瓶瓶罐罐说道:“你想吃啥我就做啥。”
“用你做吗这不就是罐头。”
李学武有些无语地看着满眼自信的棒梗,提醒他道:“你师父要知道你学了他的手艺却这么做饭,他能劈了你。”
“哎——”棒梗微微摇头说道:“我也是看了那么多的书,才知道邪门歪道为啥被世俗所讨厌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酸豆角丁罐头摇了摇,用刀劈开以后倒进碗里。
这都不算完,吃酸豆角有啥高技术含量,他又启开一罐肉丁罐头伴着热荤油下了锅。
一股子油烟味飞起,炒熟了肥肉,酸豆角和辣椒下锅,拔了拔了就出锅。
“菜来了——”
棒梗学着饭馆里的伙计吆喝,端着盘子摆上了桌。
嘿!你还别说,这道酸辣肉丁看着还真是很正宗!
你就说这肉丁和酸豆角丁切的细不细吧,一般的厨子都切不出这么仔细。
这道菜棒梗只额外添加了一道程序,那就是菜园子里找到的辣椒。
酸豆角的酸味是一定的,辣味全靠他的手艺掌握。
这道菜唯一的特点就是快,一般成手厨子做这么一道菜,算上备菜、调料的时间怎么不得二十几分钟啊。
但在棒梗这里用不着,开个罐头能用多少时间,他也算正经厨子了。
“这叫什么菜”李学武坐下以后拿起馒头说道:“咱们就叫它罐头炒罐头得了。”
“那不行——”棒梗晃了晃大脑袋说道:“这道菜叫罐头炒罐头,那明天我做红烧肉怎么算啊炒罐头”
“高!贾厨师你真是高啊!”
李学武给棒梗比划了个大拇指“赞叹”道:“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着你这么优秀的厨子。”
“甭管手艺如何,就冲你这份不要脸的劲儿,你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别不管手艺啊——”
棒梗往前推了推那盘菜,示意他说道:“武叔您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嗯,好吃,真好吃。”
李学武尝了一口,不住地点头说道:“罐头厂的工人手艺还真行。”
“什么呀,这个是我做的。”
棒梗略带不满地讲道:“跟工人有什么关系啊。”
“没错,这菜是你扒拉的。”
李学武很承认地点点头,夹起豆角提醒道:“这是工人洗切腌制的。”
他又夹起肉丁提醒棒梗道:“这是工人切好做熟的。”
说完他又指了指那道菜点头说道:“你这道菜充分体现了合作的重要性,没有什么事是合作解决不了的。”
“这又跟合作有啥关系!”
棒梗着急了,舀了一勺子酸辣肉丁塞进馒头里大口吃着。
“反正我觉得我现在的手艺比我师父弱不了一点儿。”
“这话你当着我的面说就行了,我只当你是年轻气盛吹牛哔。”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他说道:“如果你见着你师父,千万别这么说话。”
“他要是知道你现在是这么修炼厨艺的,他能废了你,清理门户。”
“你要不说谁能知道”
棒梗虽然混不吝,可他也知道要点脸,还有那么点底线。
李学武玩笑说罐头炒罐头,他也觉得老不好意思了。
可没办法,家里别的不多就罐头多,蔬菜的、鱼肉的、红烧肉的……
只要是能想到做罐头的,红星食品厂都能做,玉米粒都能做罐头。
李学武只跟棒梗提过一嘴,说罐头食品其实很干净卫生,比现在一般的饭店都干净。
他算是记住了,跟闻三儿说过以后,这家里就成罐头窝了。
李学武真恨自己嘴贱,提什么罐头啊,以前多少还能吃到点院子里的菜味,现在好了,提前几十年吃预制菜!
这算什么
这算少走几十年的弯路啊!——
从钢城到奉城,在没有高速公路的年代至少需要四个多小时。
那这个年代到底有没有高速公路
没有,没有正经的高速公路,但有相对标准的快速公路,也就是国道。
为啥说相对标准,因为在这个时代公路建设就没有标准。
你说石子路算不算公路
在很多年的时间里,有些国道就是石子铺设的道路,而且就很好了。
谁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沥青板油道是什么时候
更不要提这个时候造价更高的水泥路了。
三台鸿运一号排成排,一前一后各有一台羚羊保卫车开路。
保卫车既是安全保卫,也是后勤服务,这是冶金厂准备的。
这个年代啊,如果走长途道路,一般企业都会配备保卫出行。
具体是什么原因就不用说了。
因为鸿运一号自带办公环境和条件,所以李学武三人是在一辆车上,从上车开始便就接下来的谈判开展了讨论工作。
他们得确定一下分工问题,同时也要商量好谈判的底线和目标。
虽然说这次去沈飞只是初步谈判,一定达不成什么重要的成果和目标。
这一次谈判只是互相试探,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而已。
那你说不见面完了,或者随便安排一个人过来互相试探,省的浪费时间。
乖乖,有些事情往往就需要浪费时间,世间的事哪里都能清清白白。
是互相试探,也是初次见面,彼此确定谈判方式,这是持久战。
哪个企业的合作谈判是一蹴而就的,那也太不现实了。
“咱们要做好至少谈个十次八次的心理准备。”
李学武摊开手,对两人说道:“越是沈飞这样的企业,越是零部件生产需要的合作项目,越是麻烦。”
“咱们想要开展全面合作,沈飞也不拒绝,沈飞想要咱们的生产优势,咱们也可以商量。”
他手指点了点小办公桌,强调道:“之前我跟王新谈,也没谈多深,只是为这一次谈判做了铺垫和引导。”
“但今天去沈飞,是在人家的地盘,那人家一定是有心理准备和优势的。”
李学武拿了桌上的保温杯讲道:“如何破局,就成了今天的关键。”
程开元见李学武说完,先是看了高雅琴一眼,见对方没搭理他,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看来真是把人得罪死了。
至于嘛,多大点事啊!
那封信他实在不适合处理,说他现在跟李学武之间的关系看似很融洽,当初还帮助李学武更进一步来着。
可实际上李学武拿他当啥
当啥就不说了,反正没啥影响和地位,两人之间也只是表面的平和。
这封信要在他的手里,给李学武一定不合适,私自处理又违反纪律了。
对他来说就是烫手的山芋。
但在高雅琴的手里还有转机,因为高雅琴同李学武之间的关系尚可。
不要看当初两人是辽东工业领导小组组长的竞争关系,实际上高雅琴根本没有准备,也没有实力争这个位置。
高雅琴是被李怀德摽着摆在前台的,如果她真有心辽东,也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任由李学武充分地布置。
再一个,从李学武到辽东工作以后,对高雅琴的态度也能知道,双方早就有了默契,是老李自作多情了。
如果那封信是在高雅琴的手里,由她交给李学武就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个人问题不怎么计入工作考核和组织考核,毕竟李学武太年轻了。
还有,从红星厂到集团,关于监察工作早就有了明确条例,非实名反映的问题一律不做处理,除非有特别情况。
现在算特别情况啊
在程开元看来,这件事可大可小,信上说李学武在钢城还有个家,甚至有两个私生子,一家人就在一起生活。
信中明确提到了,每天早晨李学武都会带着两个私生子去跑步……
这件事在程开元看来,谁查谁傻哔,能查出私生子的李学武也就不是李学武了。
连这一关都过不去,李学武是怎么闯关到今天,到现在的。
前面那么多关卡哪一道不比这种事更艰难啊。
还私生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学武今年22岁,能跟着一起跑步的孩子至少也得6岁了吧
也就是说李学武至少在15岁以前就得有这种条件了。
如果孩子是7岁,那就更得提前。
如果孩子是8岁,那当时的李学武也是个孩子,就别提环境不环境的了,先用脑子考虑考虑能力的问题了。
信上怎么说的
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另一个七八岁的样子,跟李学武样貌非常相似。
哎呀——
程开元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是抓头发,他实在想不出李学武7岁的时候竟然有这份能耐。
所以那封信他是完全没有考察和调查的兴趣,更不想借此生事。
你觉得这封信不合理,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封信是怎么突破招待所门口的保卫,绕过招待所的服务员被塞进他房间的
程开元不想考虑这些问题,但他得表现出自己应有的态度:
他不是傻子,更不是借刀杀人的刀,这不是侮辱他的智商嘛。
李学武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啥呢,很正经地讲着工作,只是高雅琴生气,程开元无奈,两人表现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当然了,这些李学武都能理解,毕竟长途奔波,从京城到钢城,现在又要从钢城到奉城。
辛苦是一定的,精神状态不佳也是很正常的,他谈好了工作,请他们多休息就完了。
可是,昨天两人相处的还好好的呢,今天见面连话都不说了。
甭说见面不说话了,就是连最起码的对视都没有,跟陌生人一样。
程开元的话头她不接,她也完全忽视了程开元的接话。
这真是有意思啊,李学武心思多敏感呢,两人的表现他早就看在了眼里。
戳破调节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知道两人怎么了,万一戳错了呢!
李学武现在怀疑的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这么闹别扭只能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你追我赶啊。
他先是看了看程开元:行啊,老程,真有你的!
后又看了看高雅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在看过两人之后,他抱着水杯低头轻笑着:
都这把年纪了,还是你们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