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魂衫男孩跑得最快,铜铃在他手里叮当作响,惊起码头石缝里几只跳蛛。他忽然停在一块嵌着贝壳的老石板前,那贝壳的纹路像极了阿婆裤脚的补丁。\"看!\"他举着铜铃蹲下,发现石板边缘刻着半行模糊的字,凑近了才认出是\"船票存根\"。
穿工装的年轻人掏出手机照亮,指腹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这石板怕有百年了。\"他转头时,正看见穿蓝布衫的妇人从竹篮里取出块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块压得紧实的花生糖,糖纸边缘印着褪色的轮船图案。\"我阿公当年带回来的,说码头的糖要配着海风吃。\"
小沙弥的画本又在发烫,空白纸页上自动晕开淡蓝的墨迹,渐渐显出海浪的形状。他伸手去摸,指尖竟沾到些细沙,和檐下灰鸽翅尖抖落的一模一样。画里的白鸽不知何时多了同伴,正衔着纸条往码头飞,纸条上的字迹被风吹得飘起来,连成\"平安\"二字。
导盲犬忽然朝着轮船的方向轻吠,牵着它的年轻人顺着牵引绳的力道走去,掌心的侨批印章被体温焐得温热。码头上的风更浓了,混着鱼腥气与糖水香,老人说的没错,这风里确实有家的味道。他听见有人喊自己的乳名,那声音穿过喧嚣的人潮,像父亲生前在电话里的语气。
老先生牵着小姑娘的手走上栈桥,玻璃弹珠里的干花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是朵风干的凤凰花,和1955年落在女孩发间的那朵一般模样。小姑娘忽然指着海面,\"船身上有字!\"众人望去,远洋轮的船舷上正映出晚霞般的红光,渐渐显出海鸥与浪花的图案,图案中间是个遒劲的\"家\"字。
穿蓝布衫的妇人唱起的歌谣忽然有了和声,码头边卖糖水的阿婆跟着哼起来,她的铜锅里正咕嘟着红豆汤,泡沫溅在灶台上,像极了海面上的碎浪。海魂衫男孩跑过去要了碗,吸管插进碗底时,竟吸到颗完整的红豆,和年轻人贴身口袋里的那颗一模一样。
小沙弥翻开画本,最后一页的海岸线已经连成圈,把码头、老屋、人群都圈在里面。他蘸着码头的海水添了几笔,画里的每个人脚下都多了条细细的线,线的尽头都系着同一个地方。纸页间又传出咕咕声,这次不是檐下的灰鸽,而是画里的白鸽正落在每个人肩头。
暮色漫上来时,码头上的灯笼次第亮起,红光映在水面上,像无数个被点亮的灯笼鱼。穿工装的年轻人给家里打去视频电话,镜头扫过人群时,屏幕那头的老人忽然指着画面,\"那不是咱家老屋的铜铃吗?\"男孩举着的铜铃正好晃了晃,铃声穿过电流,清晰地落在千里之外的客厅里。
导盲犬的铃铛声与铜铃相和,年轻人摸着掌心的印章,忽然明白父亲临终前的话。所谓罗盘,从来不是指向某个坐标,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