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四年上元节夜,刚过完除夕没多久,整个汴京城依旧处在狂欢之中。
这是赵佶自当皇帝以来最开心的一年了。
前不久童贯才带来了好消息,燕云十六州有大半都尽归宋土!
如此功绩,试问有谁能做到?唯有他道君皇帝赵佶!
若不是顾忌帝王形象,他恨不得将此事在天下到处宣扬起来,这是从太祖皇帝以来从未有人做到的事情,偏偏在他这一朝成功了。
赵佶甚至不敢想,这样下去,他百年之后能得到个怎样的谥号。
在他沉浸于美梦中时,天穹殿三十六扇水晶槅门同时洞开。
三百盏龟兹琉璃灯将殿内照得宛如白昼,灯油用的是交趾国进贡的龙脑香混着处子乳香,每燃一刻便耗费百两白银。
宋徽宗赤足踏在波斯火毯上,金丝蟒袍的襟口沾着暹罗胭脂——那是半个时辰前,他用嘴给新晋的吴贵妃喂荔枝时蹭上的。
“陛下且看这‘沧海遗珠’!”蔡京之子蔡攸击掌三声,十二名昆仑奴抬着丈余宽的珊瑚树踉跄入殿。
这株南海血珊瑚的枝桠间缀满夜明珠,细看却是用银丝穿着婴儿头骨打磨成的伪珠。
赵佶醉眼迷离间伸手触碰,指腹被珊瑚尖端刺出血珠,竟大笑着将血抹在李师师的锁骨上:“美人肤如凝脂,正合做朕的调色盘。”
本就轻佻的他在当上皇帝后更加无度,而此刻做出了天大的功绩,任谁都挑不出自己的毛病来,赵佶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丝竹声忽变激越。
教坊司新排的《霓裳劫》响彻殿宇,舞姬们披着蝉翼纱跃入殿中酒池,池底铺着从明州抢来的砗磲贝壳,酒液则是用西域葡萄酒调制的\"珊瑚醉\"。
当太学生陈东捧着北方民变的奏折冲进殿时,正看见皇帝这幅荒淫无度的场面。
“睦州已失!陛下!”
陈东的幞头被汗水浸透,奏折上还沾着八百里加急驿马的唾沫。
赵佶却从李师师腰间扯下鸳鸯缂丝带,将奏折捆作一卷掷向酒池。
“何需如此惊慌。”
赵佶淡淡的看着陈东那慌乱的样子,轻笑:“有朕在,这天就塌不下来,来人,赐酒,陈卿奔波,辛苦了,不如就在这宴会上休息如何?”
听着这番荒唐的言论,陈东只觉得心头颤抖,有心想要拒绝,却明白这皇帝是不容人忤逆的主,硬生生的喝下赐的御酒,入喉只觉得苦涩无比。
这时不知发生了什么,池中舞姬突然尖叫。
一名胡姬小腿泛起血泡,她慌乱中抓住池畔的鎏金狻猊兽首,竟将那兽头掰了下来。
众人这才发现,所谓金铜铸造的祥瑞,不过是刷了金漆的朽木。
赵佶却抚掌大笑:“好个碎金成玉!赏她南海明珠十斛!”
话音未落,陈东只觉得愈发荒唐
子时三刻,御膳监呈上“天地同寿宴”。
首道\"瑶池仙胎\"实为耗尽无数人力财力所采集人参,淋着昆仑雪莲熬制的酱汁;次品\"龙肝凤髓\"取的是辽东白鹿的肝脏与丹顶鹤的脑髓,盛在整块和田玉雕成的九重莲台中。
更鼓响过三遍时,殿角传来瓷器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