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张任所料,因为城头有自己人在,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汉军的霹雳车自然停止发射石弹。
两军就在狭小的城头上展开白刃战,反复拉锯。
汉军后方的支援源源不绝,可终究受到地形限制,一次性能够登上城头的人有限。
而且汉军依靠云梯攀爬城墙,也赶不上蜀军利用楼梯登城的速度快,最终在大战了半天之后,眼看已经日落西山,汉军不得不鸣金收兵,以待来日再战。
第二日,汉军依旧以霹雳车为掩护,汉军得以登上城头,和蜀军再次展开白刃战。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打了三个多月。剑阁变成了一个血肉磨坊,三个月来,倒在城头的双方士兵,数以万计。
但最先撑不住的,反而是有守城之利的蜀军。
张任长枪挑飞一名汉军的面甲,却见对方胸前的铁甲上刻着\"将作监制\"的字样。
那精铁锻造的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蜀军手中的长戈矛刺上去,却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混战中,张任还瞥见一名汉军什长连中三箭,却仍然屹立不倒,依旧奋勇杀敌,直到被一名蜀兵从背后偷袭,砍下了他的头颅,方才轰然倒地。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汉军的披甲率竟高达十成,每个士兵都配备着精良的护心镜与护臂。
而且汉军的精锐程度,也远远超过蜀军,蜀军终究承平太久,失去了军人该有的悍勇。
这哪里还是攻城,这分明是要用钢铁与血肉打造成一个血肉磨坊,把防守的蜀军一点一点的侵蚀干净。
夜幕再一次降临时,残存的蜀军蜷缩在城楼内。
张任清点伤亡,战报上的数字刺得他双目生疼:截止今日,汉军折损不过一万余人,而蜀军的伤亡竟超过三万。
更可怕的是,这还是守城战,要是平原野战,那情形张任根本不敢想象。
要知道蜀军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大军,如今已经折损三成,亏得有着坚城依靠,否则这么高的战损,蜀军早就溃败了。
张任望着城外汉军绵延十里的营寨,营火如同鬼火般在夜色中明灭。
他再次想起出发前刘璋的嘱托:“守住剑阁,便是守住益州。”
可如今,十万大军已折损近半,而汉军的攻势却丝毫未减。
“传令下去”张任握紧染血的长剑:“明日继续死守。把城中还能动弹的伤兵后勤辎重兵等,全都召集起来,伤兵负责烧水做饭,后勤辎重兵负责修补器械......”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主公待我恩重如山,我必不负主公之厚望,势与剑阁共存亡。剑阁在,益州在;剑门亡,张任亡。\"
更鼓声中,张任走向城墙,望着满天星斗,突然想起少年时读过的《孙子兵法》:“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可如今,刘浪却反其道而行之,以七万汉军围攻十万蜀军,生生将这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阁,变成了吞噬生命的修罗场。
而蜀军,即将成为这修罗场中,献给修罗的祭品。
世上竟有如此用兵之人,当真是细思极恐。
黎明前的黑暗中,剑阁的蜀军毫无睡意,他们死死的盯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因为他们知道,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嘉陵江时,新一轮的厮杀又将开始。
而脚下这座巨大的血肉磨坊,不知道又要吞噬多少生命?
直到一方彻底倒下,或者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