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雅看着陈阳满足地喝汤的模样，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背：
“别打马虎眼，快说！”
“你真的想不到这其中的原因？”陈阳抽出帕子擦了擦嘴。
“难道是为了保值？”
听到陈阳的反问，姜丽雅给出了一个猜测，随即又自己摇头：“那也不对，黄金、大洋也一样的保值。”
陈阳嘴角含笑。
她能看出法币、日元都会在战争中快速贬值这点，已经相当不容易。
不过陈阳的目的可不仅仅这么简单。
“快说！”
看到陈阳一脸得意的样子，姜丽雅就忍不住愠怒。
“因为我要用美元勒死日本人的脖子！”陈阳推开汤碗，指尖在桌面上画出美元符号，“知道日本现在的黄金储备还剩多少吗？”
姜丽雅茫然摇头。
“开战前，日本政府通过正金银行持有的黄金储备约合2.3亿美元。”
陈阳从档案袋抽出一份泛黄的文件，“但光是去年进口石油就花掉1.2亿，造军舰用掉3.5亿......”
“等等！”
姜丽雅突然按住文件，“不是说日本人造舰技术世界第三吗？怎么还要花这么多钱？”
陈阳用钢笔尖戳了戳地图上的台湾：
“造军舰的钢材需要从美国进口，炮弹发射药主要成分是硝化棉——日本本土的棉花产量连军装都不够用。”
窗外的月光照在文件数字上：1937年日本进口清单里，石油占82%，废钢铁占92%，棉花占70%。
“所以南本他们才会急着策反高层？”姜丽雅突然醒悟，“他们需要尽快结束战争，否则......”
“否则他们的外汇储备撑不过明年！”
陈阳突然把钢笔重重拍在台湾海峡的位置，“所以我要他们用美元结算，每骗来一美元，前线的炮弹就少十发！“
姜丽雅突然感觉后背发凉。
她终于明白陈阳为何在谈判时反复强调“只要美元”——这根本不是在讨价还价，而是在给日本的经济动脉放血。
“可他们为什么要答应？”
姜丽雅突然抓住破绽，“南本完全可以拿日元或者法币......“
“你见过用草纸买黄金的吗？”
陈阳冷笑，“日本政府现在最缺的就是硬通货，他们连造子弹的铜都要从美国进口。”
他翻开另一份文件，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本近期抛售的资产：
“知道日本最近为什么疯狂倒卖东北的大豆吗？因为他们在国际市场上只能用美元结算！”
姜丽雅突然想起前些天报纸上的新闻：纽约交易所里，日本商社正在低价抛售生丝。
“所以你要用这一百万美元......”
“不是一百万。”陈阳竖起两根手指，“是至少两百万！这是我答应宋部长的数字！”
他展开《朝日新闻》的剪报：“看这篇《战时经济对策》——日本政府正在动员全民捐献金银首饰，连皇宫都在熔炼金器。”
姜丽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如果日本人拿不出美元怎么办？”
“不是如果！”
陈阳斩钉截铁地说，“是鬼子在上海肯定拿不出这么多美元外汇。”
“除非南本那老鬼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所有日侨都搜刮一空。”
“那我们所做的这一切意义又是什么？”姜丽雅还是没有明白。
“你别忘了，上海是座国际大都市。”
陈阳不得不把话说得更直白，“如果南本筹不到足够多美元，又想策反宋家，那么他唯一的选择就是黑市钱庄。”
姜丽雅隐隐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可以顺藤摸瓜摧毁日谍的金融网络？”
“还不算太笨。”陈阳“啪”地打了个响指。
姜丽雅感觉后颈发凉。
她这才发现，陈阳在谈判桌上轻佻举止的背后，藏着层层杀机。
......
“科长，总部电讯科转来一份截获的日方电文。”
暂时充当陈阳秘书的姜丽雅，将一份破译出内容的电文交到了陈阳手里。
陈阳接过，目光往电文一扫：
“宋氏态度犹豫，需追加政治承诺。建议以'倒蒋'为饵，允其联合两广势力组阁。”
落款是——兰机关。
“原来南本实隆就是兰机关的负责人。”
陈阳若有所悟地反复琢磨这封电文。
从内容上看，南本已经相信了陈阳的身份，并且有强烈的欲望推动这次合作谈判。
“科长，你知道这个兰机关？”姜丽雅问道。
梅、兰、竹、菊，四大赫赫有名的特务机关，陈阳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陈阳的记忆没出错的话：
梅机关，是专门扶持汪伪政府，目前还没有登上历史舞台；
兰机关，应该是在两广地区活动，负责拉拢地方军阀，没想到他们刚成立的目标竟然是宋子文；
竹机关，就是土肥圆负责的特务机关，主要活动地区在华北平津一带；
菊机关，也就是儿玉机关，也是唯一一个海军的情报机关。
“有所耳闻，但是还没接触过。”
陈阳没有给她解释，这东西也没法解释。
“小雅，交给你个任务。”
“科长，请说。”
姜丽雅立了个礼，等着陈阳的命令。
“你跑一趟江湾指挥部，去取一份文件回来。”陈阳将自己的证件递给她，不然以她的身份根本见不到张治中。
“是！”
姜丽雅现在已经逐渐习惯陈阳的做事风格，也不再询问原因。
姜丽雅离开还没多久，虎子就推门走了进来，面上还带着喜色：“科长，有个发现。”
“什么发现？”
陈阳将一茶缸白开水推到虎子面前，示意他慢慢说。
“谢科长。”
虎子“咕咕”灌了几口，随手用袖子一抹嘴巴，这才把自己的发现娓娓道来。
原来他去海关查看了大和洋行的进口单据，发现他们的“机械零件”进口量远远超过大和洋行正常的贸易需求，但是却还没查到他们到底把什么东西运到了租界里面。
“科长，他们一定是夹带什么违禁品进来。”虎子肯定的说道
“违禁品？”
陈阳自语，手指敲打着桌面，“鸦片？军火？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是从哪个码头进来的？”
“十六铺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