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万籁俱寂。
姑苏城的夜,仿佛被一层厚重的墨色绸缎裹住,连风都沉睡了。
晨曦酒楼内,只剩下酒液滑过坛壁的微响,和夜阡绝指尖摩挲着酒坛的轻叹。
就在这时——
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猛地刺破了这层寂静!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划破长空,直直扎进二人的耳膜。
桌上的酒坛,在夜阡绝放手的一瞬间,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他的人已如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消失在门廊。
魂灵扇在他掌中悄然展开,扇骨之上,幽光流转。
猪老四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起身的,只觉一阵劲风拂过,耳边只来得及留下夜阡绝冰冷的两个字:
“跟上!”
他吓得一个激灵,嘴里嘟囔着:
“我的娘嘞!”
便迈开短腿,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只留下空荡的酒楼,和一桌未凉的残羹。
尖叫,起初只是一声,撕裂了子夜的死寂。
但转瞬,它便如瘟疫般蔓延,化作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嚎哀鸣。
梦乡被彻底粉碎。
无数人影从门窗中涌出,汇成一股盲目奔逃的洪流。
恐慌是唯一的向导,他们互相推搡、踩踏,老弱妇孺的哀呼瞬间被淹没在更大的混乱里。
夜阡绝与猪老四,隐于暗影,眉头紧锁。
这并非寻常的骚乱,而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原始的溃逃。
“吼——!”
一声兽吼,不似来自尘世,更像天穹炸裂的雷霆,携着无形的威压,瞬间扼住了所有奔逃者的呼吸。
声源处,一头凶兽踏碎月色,缓步而来。
那便是貐。
它牛犊般的身躯上,盘踞着虎豹般的贲张肌肉,每一步都让地面为之战栗。
污血与泥浆凝成的暗褐色硬痂覆盖其身,散发出腐朽与死亡的恶臭。
它粗壮如柱的四肢上,黑色的利爪闪烁着寒光,仿佛刚从地狱的熔岩中抽出。
然而,所有这些兽性的恐怖,在它肩胛之间那张人脸面前,都黯然失色。
那是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脸,五官清秀,却像一张精致的面具,空洞得令人心悸。
它的双眼是两颗凝固的、浑浊的灰白珠子,没有瞳仁,也就没有焦点,只是漠然地凝视着这片,由它亲手制造的炼狱。
最诡异的是它的声音。
当它呼吸时,那张紧抿的薄唇间,会溢出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婴儿般的啼哭。
那声音不响,却像冰冷的针,能钻透骨髓,冻结灵魂。
它没有脖子。
那张人脸,就像一个畸形的诅咒,直接生长在厚实的血肉之上。
当它转向时,庞大的身躯笨拙地挪动,那张脸也随之移动,始终保持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正面视角。
兽的身,人的脸。
这并非简单的拼接,而是一种对天地法则的亵渎。
它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声最深沉的、绝望的悲鸣。
猪老四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肥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死死抓住夜阡绝的衣角,声音都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