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前回。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天光未明,长安城尚在薄雾笼罩之中,宫阙楼台如沉睡巨兽静卧于晨霭之内。玄武门高耸巍峨,青砖灰瓦映着初升的微光,仿佛披上了一层铁锈般的血色。
李建成与李元吉率数十亲卫策马而来,蹄声碎玉,惊起宫墙边宿鸟纷飞。风自渭水方向吹来,带着一丝潮湿的凉意,也夹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杀机。
李建成身着紫金蟒袍,腰佩七尺龙泉,头戴玉冠,神情从容,眉宇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昨夜得张妃密报——父皇李渊将于临湖殿召见李世民,命其独入宫禁议事。此乃天赐良机!只要将李世民诱至宫中伏杀,再以“谋逆”之名反控其党羽,东宫大位便可永固,秦王府势力亦将土崩瓦解。
“大哥,你看这门轴。”李元吉忽然勒住缰绳,目光落在玄武门那两扇厚重的铜包木门之上。他伸手轻触门轴,指尖传来滑腻之感,“像是刚上了油……这般顺滑,不似寻常守卫所为。”
李建成闻言侧目一瞥,冷笑一声:“许是值夜将士勤勉,润了门轴防锈罢了。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多疑?我大唐江山稳固,何惧区区一道宫门?”说罢扬鞭催马,率先踏入门槛。
李元吉皱眉环顾四周,总觉得今日玄武门太过寂静,连巡哨兵卒都稀少异常。但他终究未再多言,只握紧弓袋,随兄长步入宫禁深处。身后亲卫鱼贯而入,铠甲相碰之声回荡在空旷的甬道之间。
就在此刻——
“哐当!!”
一声巨响震彻云霄!
那两扇沉重无比的宫门竟从外猛然合拢,铁闩落下,发出金属咬合的冷音,如同死神闭上了咽喉。刹那间,内外隔绝,天地变色。
“不好!”李建成脸色骤变,猛扯缰绳欲退,然已迟矣。
前方临湖殿台阶之上,一道身影缓缓现身。那人一身玄铁重甲,肩披猩红战袍,手中持一张乌木长弓,弓弦犹颤,余音未歇。正是秦王李世民!
他立于晨光之中,面如寒霜,眸光似电,身后秦琼执双锏立于左,尉迟恭提双鞭峙于右,侯君集、程知节、张公谨等心腹将领列阵而立,人人披坚执锐,弓上弦、刀出鞘,杀气冲霄。
“大哥,四弟,别来无恙乎?”李世民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宣判。
李建成心头狂跳,怒喝:“李世民!你竟敢私调禁军,擅启兵戈!这是谋反!”
“谋反?”李世民冷笑,眼中闪过一抹悲怆,“自晋阳起兵以来,我为你冲锋陷阵,扫平群雄,克定洛阳,擒窦建德,降王世充,开疆拓土,功高盖世!可你呢?屡次设毒宴欲害我性命,遣刺客夜袭我府邸,勾结后宫,离间父子之情!若非苍天庇佑,我早已横尸荒野!”
他语速渐急,声如雷霆:“今日本不愿动手,然你执意逼我至绝境,既如此——便休怪我今日先发制人!”
话音未落,只见他搭箭拉弓,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迟滞。那一支雕翎箭,在朝阳下泛着森然寒光,箭镞直指李建成眉心。
“嗖——”
弓弦爆响,破空之声撕裂寂静!
李建成本能地偏头闪避,然这一箭太快!太快!快得超出了人力所能反应的极限。箭矢穿透空气,精准无比地贯入其眉心正中,鲜血喷溅如雨,脑后甚至透出寸许箭簇!
“呃啊——”李建成双眼圆睁,口中溢出血沫,整个人从马上轰然坠落,重重摔在地上,四肢抽搐数下,气息全无。
一代太子,就此陨落于玄武门前。
“二哥弑兄!!”李元吉目眦尽裂,悲愤交加,拔弓便射,一箭直取李世民咽喉!
李世民虽早有防备,但仍被那含恨一击逼得仓促侧身。冷箭擦耳而过,割破脸颊,留下一道血痕。更糟的是,箭风惊了胯下坐骑“飒露紫”,那马受惊人立而起,前蹄腾空,竟将李世民狠狠甩出丈外,跌入道旁林荫之下。
李元吉见状,哪肯放过这千载良机?弃弓拔步,疾奔而至,一把揪住李世民衣领,抽出腰间短弓,用弓弦死死勒住其脖颈!
“李世民!你杀我兄长,今日我要你同赴黄泉!”李元吉双目赤红,手上力道不断加重,弓弦深深陷入皮肉,勒出道道血痕。
李世民呼吸艰难,眼前发黑,双手挣扎欲推,却被压制在地无法动弹。生死一线之际,耳畔忽闻一声暴喝:
“李元吉!休伤我主!!”
声若洪钟,震得树叶簌簌而落。
只见尉迟恭跃马而出,手中双鞭舞动如龙,战马四蹄翻飞,直扑而来。他满脸怒火,虬髯倒竖,一双虎目几乎喷出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