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世强揉了几下膝盖,宽慰地舒气,感慨道:“果然是快要做人老豆。”
他在帮派由打仔做起,有运动习惯,身材结实却不夸张,他的手下个个效仿,隔着窗户看背影,能媲美电视广告上的健美模特。麦世强定睛看了一会,窗外的人丝毫没有察觉,他敲了敲玻璃,两边车门才被拉开。
麦世强对钟业说:“出去透透气。”
钟业点头。
隔着车顶宽的距离,钟业瞧着麦世强出车门后便站在原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方才晃神的马仔。
空中飘着细雨,马仔却像落汤鸡,发尾滴着水,嘴里尝得到咸味。吹着微风,脸色竟已铁青,呼吸愈发急促。
替钟业开门的是麦世强的心腹,阿良,在钟秉煌还在世,帮派分家前,他也跟过钟业一段时间,两人并不生分。
钟业歪头,低声对阿良说:“我赌五拳之内。”
阿良冷笑,扫了眼钟业缩了不少水的手臂,说:“以为都像你,他phup一分钟能做50个,你都未必比得他,三拳之内,绝对......”
他们都错了。
麦世强甚至略过揪衣领的环节,第一下右钩拳直冲侧方下颌,马仔的太阳xue撞到车门最尖锐的角上,倒地前喷出一颗后槽牙,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麦世强脚边。
麦世强的深棕皮鞋踩上去左右碾了碾,拳头遵从地心引力,随着他蹲下的动作,在疑似破裂的脑骨上补了第二拳。
阿良摇了摇头,扼腕叹息道:“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就发富贵梦,求我给他表现机会,以为能看励志片,结果是武打片。”
钟业扔给他50美分,“马后炮,愿赌服输。”
阿良一把抓住,随即吩咐另外两个马仔,“割花他的脸,之后扔下山。”
麦世强坐在车前盖,一只脚踩在上面,手肘撑着膝盖,擦完手的毛巾随手抛,点上香烟,还递给钟业一根。
钟业倚坐在他脚尖的位置,拒绝道:“你随意。”
麦世强唇间的烟,在他说话的时候上下摆动,“我还能怎么害你,我们两家虽然各有各做,我这一部分总归从你伯爷手上分来,论起来,我都是钟家的人,更别说我底下那帮成日想回去你身边的兄弟,我敢剪你半条头发,他们敢同我搏老命。”
钟业笑了一笑,说:“你误会了,我老婆闻不了烟味。”
“老婆?”麦世强一顿,挑了挑眉,问道,“你们结婚了?”
钟业下意识将手伸进口袋,空空如也,才发现戒指在大衣里,他不想太早被季语发现,专门没放在盒子里,只能期望季语察觉不出。
他笑说:“本来准备今晚求婚,没想到你要来做见证人。”
麦世强不以为意,呼出一口烟,说道:“婚都未求,算个屁老婆。”
“后生细仔,听我过来人讲几句,”麦世强揉着钟业后颈,像给拳手做赛间放松,“男人贪玩是天性,无所谓,识得回家就可以,我家莉莉钟意你,做你孩子后母绰绰有余,大家各退一步,她在佛罗里达散心,你去接她回来,给她个台阶下。”
信念感是不是遗传基因,麦世强也自动带入岳父角色,拍了一下钟业肩膀,对他软硬兼施,“但有下次,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钟业自然明白麦世强想去母留子,嘴上仍装糊涂,问:“孩子有亲生母亲,我何必舍近求远?”
麦世强瞪着他,“你不要不识好歹。”
终于有两个会读心术的马仔,配合卖爷的台词,在钟业身后举着枪,充当背景板。
“然后呢?”钟业轻描淡写地问,随后泰若自然地回头,一手一个握着指向他的枪管,指腹按在枪口打圈,看着犯懵的马仔,自问自答:“然后,你们会发现枪里头,尽数被换成空包弹,你们大可以试着杀我,我可能会死,但你们......”
钟业用极轻的声音,和极阴森的语调,说:“一定会死。”
“什么——?”
麦世强不可置信的瞬间,一把枪对准了他的后脑。
他气恼至极,想不通阿良是一开始便预谋着接近他,还是中途叛变,但他最失策的是低估了钟业的心思。
钟秉煌死的时候,钟业刚成年,便提出想分家,对外团结,对内各有各做,井水不犯河水,手下人分配先看个人意愿,再抽签决定。
麦世强当那是少年担不起责任,脑子一热的冲动选择,美滋滋应下,私底下清除了不少有二心的人,阿良自愿跟他,又懂得察言观色,逐渐成为他心腹,没想到......
“麦叔,到你做选择题。”钟业举起双手,边说边朝他缓缓走来。
“选去父留女,”钟业先合上左手,接着说,“还是去女留父。”
再合上右手。
“又或者,嘣——”钟业走到麦世强面前,车前远光灯让后者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像放烟花般,两手同时张开,阴鸷的面容露出兴奋的表情,低语道:“一个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