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6章(1 / 2)

灰烬仍在飘散,然而已非战场中央那团仿若具有生命、会呼吸的灰烬。

此乃自废墟中扬起的灰烬——微风拂过,整片焦土便簌簌作响,仿佛地下有人在翻身。刘镇天脚踏断剑前行,靴底沾染了灰烬,每一步都留下半个浅浅却沉稳的脚印。

他并未回头查看李利珍是否跟上。

她必定在身后。其脚步轻盈,落地却有回音,那是鸿蒙血脉流经经脉时与大地共鸣的声响,绝难隐瞒他人。

灵脉的断裂点就在前方,一道裂口横贯三里,深邃不见底。边缘的石头并非被烧黑,而是经能量撕裂后重新凝固而成,触摸上去带着温热,恰似刚睡醒的蛇皮。

“师父!”一名弟子匆匆跑来,手中拎着阵旗,“将此处封住吧!这地方透着诡异,方才一位师兄仅探了一指头进去,此刻神识便紊乱跳动,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刘镇天缓缓蹲下,既未触碰石头,亦未伸手拿旗。

他摊开右手,掌心的那颗种子仍在。其体积不大,甚至比米粒还小,但能清晰感知到它在微微颤动,并非挣扎,而是顺着某种无形的节奏轻轻摇晃。

“它认得路。”他说道,声音虽不高,却令周围众人瞬间停下手中动作。

李利珍行至他身旁,未发一言,径直跪地。膝盖陷入灰烬之中,脚底的阵图嗡地一声亮起,颜色比昨日更为殷红,却也愈发单薄——恰似即将燃尽的灯芯。

她将指尖按压在裂缝边缘,鲜血立刻渗出,一滴、两滴,缓缓落入黑暗深处。

金光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并非爆炸式的强光闪耀,而是如水波般悠悠荡出,一圈又一圈,将裂缝两侧的灰烬都染上了温暖的色泽。

“并非污染。”她喘息着说道,“而是……处于沉睡状态。”

刘镇天微微点头。

他知晓这种感觉。这实在太过熟悉,恰似小时候在姊归村后山挖出的那块玉佩,深埋了数百年,一触碰便发热,并非损坏,而是在等待其主人。

“无需封印。”他对弟子说道,“带人过来,挖掘此处。”

“挖掘?!”那弟子瞪大眼睛,“可这是断裂的灵脉啊!挖掘过深恐怕会引发崩塌——”

“即便崩塌,也强于封印。”刘镇天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将掌心的那颗种子小心翼翼地放回怀中,“封印住的只是伤口,并非根源。这些人袖口带有金纹,并非魔族所为,而是我们自己人埋下的。”

众人皆沉默不语。

风停了,灰烬也不再飘散,仿佛整个战场都在静静聆听。

此时,诸葛无为才从东边绕行而来,手中拿着那三块布片,指尖沾染着灰烬,但并非战场上的那种灰烬,而是干燥的,带着一丝铁锈的味道。

“图腾。”他开口说道,嗓音沙哑犹如磨石摩擦,“这是远古时期人族祭天所用的标记,与金纹完全一致。并非谁抄袭谁,而是源自同一源头。”

刘镇天望向他。

并未询问“你如何知晓”,因为他本就早该知道。诸葛家族传承之物,向来不只是兵法。

“这意味着什么?”李利珍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然而眼神却依旧清亮。

“意味着,”诸葛无为将布片递过去,“这些人并非叛徒,而是种子。是早就种下的,等待一个唤醒的信号。”

刘镇天接过布片,并未先看纹路,而是先触摸其质地。布片表面粗糙,然而经纬之间却隐匿着细密的灵力纹路,并非绘制而成,而是编织进去的。

他忽然领悟邱淑静昨晚为何蹲在疯癫伤员面前低声交谈。她当时说:“家园并非石头,而是人心。”

此刻他明白,有些人的心中,早已被他人种下了别的东西。

“分成三队。”他下达命令,“第一队随我清理灵脉断口,第二队跟随李师娘稳固金纹扩散区域,第三队由诸葛先生带队,彻查所有俘虏衣物布料的来源。”

无人询问“为何要查衣服”。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滴血落入裂缝之时,涟漪并非仅有一道,而是分化为九股,仿若九条无形的线,分别指向战场的不同方向。

这绝非巧合。

李利珍起身时腿部微微发软,扶住刘镇天的手臂才得以站稳。他未发一言,只是顺势托住她的肘部,力道恰到好处,刚好能让她借力,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她低下头,微微一笑,并非轻松愉悦的笑容,而是咬着牙忍着疼痛却仍愿展露的笑容。

“你去吧。”她说,“我还能坚持。”

他点头示意,转身朝着裂缝的最深处走去。

在那里,有一块凸起的石台,看似天然形成,又仿佛是人为堆砌。他走近后才发现,石台上刻着半个“门”字,与俘虏袖口的金纹同出一源,只是字体更大、更为完整。

他蹲下身子,手指悬于刻痕上方半寸之处,并未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