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副驾驶座上的红包,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许阳——或者说占据许明身体的许阳——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我?除非他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或者...
我猛地抓起背包,把所有东西倒在座位上。钱包、钥匙、口红、纸巾...还有那个我几乎从不离身的兔子挂饰,是许明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掰开毛绒兔子的后背,一个小小的金属装置掉了出来。
GPS追踪器。
我几乎要尖叫出声。一年多来,我每天都把这个挂饰带在身边,而它一直在向许明——或者许阳——报告我的行踪。我打开车窗,狠狠地把追踪器扔了出去,然后踩下油门,车子猛地向前冲去。
我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思考。林悦的表哥公寓已经不安全了,我自己的公寓显然也不安全——天知道许明在那里装了多少摄像头。酒店?需要身份证登记,太容易被找到。
我的手机震动起来,又是一条来自"许明"的消息:「别那么粗暴对待我的礼物,诗雨。兔子很伤心。」
我关掉手机,决定去唯一一个可能还安全的地方——陈医生的诊所。作为许明的心理医生,他应该了解多重人格的情况,也许能帮我理清头绪。
陈医生的诊所位于城西一栋老式办公楼内。我把车停在两个街区外,绕了几圈确认没人跟踪后,才走进大楼。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推开诊所门时,前台的护士抬起头。"您好,有预约吗?"
"没有,但我需要立刻见陈医生。是关于许明的紧急情况。"
护士犹豫了一下,但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和凌乱的样子,拿起内线电话说了几句。片刻后,她示意我进去。"陈医生说他可以给你十分钟。"
陈医生的办公室比我想象的简朴,墙上挂着几幅宁静的山水画,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心理学着作。他本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瘦高男子,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
"阮小姐,"他示意我坐下,"许明今天没来预约,他出什么事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从何说起。"许明...许阳出现了。他囚禁了我,我刚刚逃出来。"
陈医生的表情变得警觉。"许阳?许明告诉你关于许阳的事了?"
"不只是告诉,"我的声音发抖,"我见到了。许明...变成了许阳。他的声音、表情、举止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且我看见了两个他,同时存在。"
陈医生摘下眼镜,慢慢擦拭。"阮小姐,你看起来受到了很大惊吓。要不要喝点水?"
"我不需要水!"我几乎喊了出来,又强迫自己降低音量,"我需要你告诉我真相。许明是不是有多重人格?许阳是不是...他死去的双胞胎兄弟的人格?还是我变成精神分裂了!!!"
陈医生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严格来说,我们不再使用'多重人格'这个术语,现在称为分离性身份障碍。但简而言之...是的。许明确实表现出典型的DID症状。"
"所以许阳真的...存在?在他体内?"
"以一种心理现实的方式,是的。"陈医生谨慎地选择着词语,"许明十五岁时经历了极度创伤的事件——亲眼目睹双胞胎兄弟的死亡。为了应对这种创伤,他的心理分裂出了一个替代身份,保留了他兄弟的记忆和人格特征。"
我回想起许阳那种冷酷的笑容,那种许明从未有过的眼神,胃部一阵绞痛。"但为什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活跃?"
"DID患者的替代人格通常在主体人格面临新的压力或创伤时会变得更加突出。"陈医生观察着我的反应,"许明最近提到他担心失去你,这可能是诱因。"
"失去我?"我苦笑,"因为他监视我?给我下药?"
陈医生的眉毛几乎要飞到发际线。"什么?许明做了这些?"
"他...或者许阳。我已经分不清了。"我拿出手机,打开那些视频和照片给陈医生看,"这些是从许明电脑上找到的。他一直在监视我,甚至可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用药。"
陈医生仔细查看那些文件,表情越来越凝重。"这确实非常严重。但阮小姐,我需要指出一点——这些行为更符合许阳的特征,而非许明。在我的治疗记录中,许阳表现出明显的控制欲和暴力倾向,而许明主要症状是焦虑和抑郁。"
"但许明承认他安装了那些摄像头!"
"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陈医生解释,"DID患者常常安装监控设备来记录他们失去意识的时间段。这是一种应对记忆断层的方式。"
我摇摇头,感到更加混乱。"那我该怎么分辨?当我面对的是许明还是许阳?"
"通常替代人格会有细微的差别——语言习惯、姿势、表情。"陈医生犹豫了一下,"但高功能的替代人格可以模仿主体人格非常相似。最可靠的方式是问一些只有许明知道答案的私人问题。"
"比如?"
"比如...你们第一次约会的地点,或者只有你们两人知道的秘密。"陈医生看了看手表,"阮小姐,我很抱歉,但我下个预约马上要到了。我建议你去警局报案,同时联系专门的心理危机干预团队。我可以给你几个电话号码。"
他匆匆写下几个号码递给我。我道谢后离开,站在办公楼大厅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报警?告诉他们我被男朋友的另一个人格囚禁了?没有实质性伤害证据,他们最多做个笔录就放我走。
我的手机又响了。我几乎不想看,但又怕错过重要信息。是林悦:「你在哪?我到处找你!许明来公司问你的去向,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立刻回复:「安全。别告诉任何人我的位置。许明危险。」
林悦秒回:「明白。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了想:「查查青林镇十五年前许阳车祸的详细报道。特别是有没有目击者。」
走出办公楼,我决定找个网吧查查自己的手机。如果许明能通过那个兔子挂饰追踪我,谁知道他还装了些什么?
网吧烟雾缭绕,我选了最角落的一台电脑,用数据线连接手机。全面扫描后,发现了三个隐藏的监控应用,全都伪装成系统程序。我删除了它们,然后开始检查手机内容。
相册里有许多我和许明的合照,有些我完全没有印象。其中一张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们在某个餐厅,我穿着一条从没见过的红色连衣裙,对着镜头微笑,但眼神涣散,像是被下药了。照片日期是三个月前,但我完全不记得那天见过许明。
我继续翻看,发现更多这样的照片和视频——我在许明公寓里做饭(我从不会做饭),我们一起看电影(我靠在许明肩上,看起来半睡半醒),甚至有几张我在睡觉的特写。大约三分之一的记录我完全没有记忆。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许明只是在我不知情时监视我,那这些看似亲密的互动又怎么解释?我真的在那些时候和他在一起,只是不记得了?还是这些影像是伪造的?
我的头开始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撕开我的头骨。网吧的嘈杂声、烟味、电脑屏幕的蓝光,一切都变得难以忍受。我拔下手机,冲出门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天色已晚,我需要在某个地方过夜。最终我决定冒险去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用现金支付。房间狭小潮湿,但至少暂时安全。
我锁好门,用椅子抵住,然后检查了整个房间是否有摄像头。没发现明显的监控设备,但我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洗完澡后,我坐在床上,再次翻看手机里那些奇怪的影像。
其中一段视频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画面中我坐在许明公寓的沙发上,穿着睡衣,正在说话:
"我知道你在记录这个,许明...或者许阳?不管现在是谁在控制那具身体。"视频中的我直视镜头,眼神异常清醒,"如果你在看这个,说明计划成功了。诗雨不记得了,但她会想起来的。所有的记忆都在那里,只是被药物暂时压抑了。"
我震惊地盯着屏幕。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我为什么会对这段自白毫无印象?
视频中的我继续说:"记住6月17日。那是关键日期。找到医院的记录,一切都会清楚。"然后视频突然结束。
6月17日?那是三天后。什么医院记录?我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站在悬崖边缘,即将发现某个可怕的真相。
手机突然响起,吓得我差点把它扔出去。是许明的号码。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起来。
"诗雨。"是许明的声音,但语调有些奇怪,"你删除了我的追踪应用。"
"许阳?"我试探地问。
对方轻笑一声。"聪明。不过现在是我掌控方向盘,可以这么说。"
"你想干什么?"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聊天而已。你看了那些视频了吗?特别是...你留给自己的小消息?"
我的血液凝固了。"你怎么知道那个视频?"
"因为我就在那里啊,诗雨。"许阳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当你录制那段可爱的小自白时,是我拿着摄像机。许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我握紧手机,指节发白。"什么计划?什么医院记录?"
"啊,这才是问题所在,不是吗?"许阳假装思考的声音令人作呕,"但直接告诉你就不好玩了。游戏才刚开始呢,诗雨。"
"这不是游戏!"我几乎喊出来,"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有那么多记忆空白?"
"记忆是很有趣的东西,不是吗?"许阳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它可以被修改,被压抑,甚至被完全替换。你以为你记得的一切...有多少是真的?"
这句话像一把冰刀刺入我的心脏。我回想起那些毫无印象的照片和视频,那个我完全不记得录制的自白视频...我的记忆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
"你对我用了什么药?"我声音发抖。
"哦,那些小药丸只是辅助。"许阳轻描淡写地说,"真正神奇的是催眠和暗示技术。陈医生没告诉你吗?许明可是个优秀的学生,学得可快了。"
陈医生?我的思绪更加混乱。"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