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梦都想挣脱那座用金银和规矩打造的华美牢笼!他不想每日与那些文人墨客空谈玄理,不想看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在日复一日的声色犬马中,被消磨成一杯温吞的苦酒。
他不想当一个脑满肠肥、被圈养至死的废物!他要的是勒马燕然,功在社稷,是“封狼居胥”那四个字背后,足以令任何男儿热血沸腾的无上荣耀!而今天,皇帝给了他这个机会。
他当然知道,皇帝这番“温情”的清洗,对那些安逸惯了的宗室亲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将失去一切——封地、财富、奴仆,以及安稳等死的特权。
但他不在乎。他甚至觉得,这理所当然。国家都要亡了,还在乎那一宅一院的坛坛罐罐?一群被祖宗福荫养废了的蛀虫,早就该被清理了。
只要能让他亲领大军,驰骋疆场,只要能让这摇摇欲坠的大明江山重现伟大,个人的荣辱得失,乃至整个宗族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他,朱聿拳,要做一个真正手握兵权、为国征战的实权亲王!御座上的皇帝,那个天下最该害怕的人都不怕,他朱聿键,又有什么好怕的?
与朱聿键的亢奋不同,对桂王朱常瀛和潞王朱常淓而言,皇帝刚刚那番话,无异于一场即将倾覆整个宗室的大祸。他们从未想过,会有一位天子,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要亲手砸碎祖宗之法,将所有朱家宗亲都置于烈火之上重新锻打的计划。
朱常瀛的心沉了下去。在大明,藩王是什么?是天下最尊贵的囚徒,是用金银玉器供养起来的、不允许有任何权力、甚至不允许有任何思想的废人。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作为皇室血脉的延续,安安分分地在藩地里,从生到死。可现在,皇帝却将他们召来,商议这等改天换地的大事,这本身就是最不合常理、也最令人恐惧的事。
他庆幸,又或者说后怕,自己竟能被提前告知。这是一种恩赐,还是一种警告?他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要将这柄选择的刀,递到他们的手上。这份突如其来的“权力”,是蜜糖,更是砒霜。
而对朱常淓来说,这就纯粹是无妄之灾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只想立刻堵上自己的耳朵。他怕得要死,他不懂皇帝为何要跟他说这些,他更不想要这所谓的“最大权力”。他只想回到卫辉府的王宫里,去品鉴他的古画,去弹奏他的瑶琴。皇帝所说的铁血与荣光,在他听来,只有无尽的血腥与恐怖。
他们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御座之上的朱由检,看着眼前这两位神情各异的宗亲,心中冷漠如冰。
他之所以对这二人推心置腹,给予他们远超旁人的“优待”,理由简单得可笑。
他给桂王朱常瀛机会,仅仅是因为,他知道,在另一个本该发生的未来里,朱常瀛那个现在还在蹒跚学步的儿子,将会是最后一个为大明扛起反抗大旗、颠沛流离数十年也宁死不降的铁骨君王。他相信,能养出那样的儿子,这位父亲的血脉与风骨,就一定值得他今天的“投资”。
而他给潞王朱常淓机会,则更简单。因为史书上,这位风雅的王爷,在面对清军劝降时,虽无力抵抗,却也守住了最后的底线,没有卑躬屈膝。在那个天下藩王纷纷摇尾乞怜的时代,这份不出卖祖宗的“气节”,便足够了。
一个有“未来”,一个有“底线”。这就是朱由检给予他们选择的全部理由。这二人永远不会明白,他们今天的命运,早已被另一个时空的历史,提前写好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