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凄厉,火把如同长龙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刺客头目见事不可为,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
残余的几名刺客立刻虚晃一招,扔出几枚同样的烟雾弹,趁着场面混乱,如同鬼影般向营外黑暗中遁去。
“拦住他们!放箭!”赶来的将领大声命令。
箭雨落下,却大多射空,只有一名落后的刺客被数箭钉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烟雾渐渐散去,现场一片狼藉。
冯章拄着刀,气喘吁吁,臂上伤口血流如注,脸色因失血和愤怒而苍白。他的身边,倒下了七八名忠心耿耿的亲卫,皆是一击毙命。
耿疆快步冲到冯章身边,急切地问道:
“冯叔,您怎么样?”他仔细检查冯章的伤口,见血色鲜红,并未发黑,才稍稍松了口气,“还好,箭上无毒,刀口也无毒。”
冯章摇摇头,目光扫过地上亲卫的尸体,眼中充满了悲痛和滔天怒火。
他推开耿疆,走到那名被射死的刺客尸体旁,一把扯下其面罩——
一张典型的塔拉夫人面孔,表情狰狞,嘴角溢出黑血,显然在失败时咬破了口中的毒囊。
“塔拉夫人……伊拉古!霍普!”
冯章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哈尔汗的寒风,“好!好一个‘友好条约’!好一个‘世代友好’!”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视闻讯赶来的众将:“传我将令!全军……”
然而,他的将令还未发出,营外远方,突然传来了如同闷雷般滚动的战鼓声!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和号角声!
一名斥候连滚爬爬地飞奔而来,脸上满是惊恐和血污:
“报——将军!大事不好!塔拉夫大将军霍普,亲率数万铁骑,趁夜突袭!前锋已冲破我外围鹿角壕沟,直扑大营而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无数燃烧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般,从黑暗中抛射而入,瞬间点燃了营中多处帐篷和草料堆!
整个汉军大营,陷入了一片火海和混乱之中!
内外夹击!暗杀之后,便是雷霆万钧的正面强攻!
伊拉古和霍普的阴谋在这一刻图穷匕见!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遵守那纸条约!之前的暗杀是为了削弱汉军的指挥中枢,制造恐慌,而此刻的进攻,便是要趁汉军群龙无首、军心惶惶之际,一举将其歼灭!
冯章望着陷入混乱的火光,听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瞬间明白了一切。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几乎冲昏他的头脑,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深知此刻最重要的是稳定局势。
“耿疆!”他厉声喝道。
“末将在!”
“你立刻持我令箭,前往左军,收拢部队,务必挡住左翼敌军!”
“得令!”
“王校尉!你去右军!”
“李都尉,组织弓弩手,压制火箭!”
“其余人等,随我坐镇中军,稳住阵脚!亲卫队,跟我来!”
冯章忍着臂伤,翻身上马,大声呼喝,试图稳定军心。将领们纷纷领命而去。
然而,霍普的进攻实在太突然、太猛烈了。
汉军刚刚经历将领连环死亡的恐慌,又遭主帅遇刺的惊吓,此刻营垒被破,火光四起,许多部队失去了直接指挥官,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境地。
而塔拉夫铁骑则养精蓄锐多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入,见人就砍,逢帐便烧。
尽管冯章、耿疆等将领拼死抵抗,组织起一道道防线,但局面已极其不利。
汉军士兵虽奋勇,但在混乱和恐慌中,难以形成有效抵抗。
营垒多处被突破,阵线眼看就要崩溃。
“将军!顶不住了!敌军数量太多,攻势太猛!左军王校尉战死了!”坏消息不断传来。
冯章看着节节败退的将士,心如刀绞。他知道,再硬撑下去,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撤!”这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不甘,“传令!各部交替掩护,向南撤退!焚毁带不走的粮草辎重!耿疆,你带本部精锐断后!”
“末将遵命!”耿疆满脸血污,嘶声应道,带着一支还算完整的部队,死死顶在了最前线,为大军撤退争取时间。
汉军败退了。
在冲天的火光和震天的喊杀声中,曾经威震西域的汉军,被迫放弃了经营许久的哈尔汗大营,拖着伤残之躯,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疑惑,向着南方茫茫的戈壁滩狼狈撤退。
霍普骑在高大的战马上,望着溃逃的汉军和燃烧的汉营,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他并没有命令部队穷追不舍,只是象征性地追击了一段距离,便勒住了马缰。
“不必急着一口吃掉。”
他对副将说道,“让他们带着恐惧和绝望逃跑吧。等他们跑累了,跑散了,我们再像猎杀羔羊一样,慢慢收拾他们。派人告诉陛下,哈尔汗,我们拿回来了!”
塔拉夫军队的欢呼声响彻夜空。而南撤的汉军队伍中,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冯章回头望着那片映红夜空的火海,那是他曾经荣耀的象征,如今却成了耻辱的烙印。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心中的痛楚更甚百倍。
“伊拉古……霍普……此仇不报,我冯章誓不为人!”他咬着牙,在心中立下血誓。
黑夜吞没了败退的军队,前路漫漫,吉凶未卜。
但幸存下来的汉军将士眼中,除了失败的阴霾,更多的是一种被背叛和屠杀激起的、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