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贫民窟的惨状远超想象。腐臭与烟火气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息,凌天一行踏着没踝的秽水前行,只见断壁残垣间尸骸堆积如小山,灰扑扑的裹尸布下露出各色衣角——有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也有绣着云纹的半截袖口。五座焚尸炉正喷出熊熊烈火,炉口的老焚尸工佝偻着背,用长叉将尸体推入时,枯瘦的手指在火光中映出颤抖的黑影。
"我的天..."阿木尔捏着鼻子晃了晃,兽皮围裙上的药囊被秽水溅得斑斑点点,"比乱葬岗还瘆人!"他踢开脚边半块冻硬的馒头,却惊起一群染着病气的黑蝇。
凌天蹲在一具青黑色尸体旁,素白纱衣的下摆扫过结冰的血渍。死者是位中年妇人,腕间还戴着磨得发亮的护命符,指甲缝里嵌着暗紫色泥垢。他翻开死者眼皮,瞳孔已浑浊成一片灰白,颈间暴起的青黑色脉络如同扭曲的树根,一直延伸至锁骨深处。更让他心惊的是,不远处几具尸体穿着低阶修士的法衣——其中一具结丹期修士的尸身保存相对完好,道袍下摆的防御符文已黯淡无光,丹田处却没有任何自爆或外伤痕迹,纯粹是病死的模样。
"筑基、结丹...都没能抗住?"凌天指尖凝出的探病灵力刚触到尸体,就被一股阴冷之力反弹回来,,"这病气...能穿透修士的灵力防护?"
阿木尔凑过来看了眼,猛地后退半步:"我就说不对劲!那老城主也是结丹修为吧?"他想起城主府里乌青的面色。
逸尘和卯澈却跑到焚尸炉旁,毛茸茸的脑袋从老焚尸工的肘弯下探出来。小兔妖晃着雪白的尾巴尖:"爷爷不怕生病吗?"小鹿妖则用还没长全的鹿茸蹭了蹭老人打满补丁的裤腿,佛性灵力悄然溢出,净化着老人周身萦绕的病气黑雾。
老焚尸工眯着昏花的老眼,看着两个突然出现的小毛孩,裂开的嘴唇挤出一丝笑:"爷爷八十了,黄土埋到脖子根咯。"他用袖子擦了擦汗,露出臂弯里层层叠叠的伤疤,"干这活挣得多,够给闺女换副好棺材。"说着,他用长叉指着远处冒烟的炉子,"你们快走吧,这地方...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凌天站起身,素白纱衣在尸山火海中显得格外醒目。他望着焚尸工布满裂口的手掌,又看看那些在病气中挣扎的低阶修士尸体,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凌天蹲下身,素白纱衣的袖口拂过溅在青砖上的尸水,声音透过驱病面纱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老人家,您可一直住在城西?"
老焚尸工将一具尸体推入焚尸炉,火星溅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这辈子没出过清风城,城西这块儿...本就是给咱们没修为的穷骨头住的。"他用袖子擦了擦被烟熏得流泪的眼睛。
"这疫病...最初是怎么发起的?"凌天指尖凝出一缕淡金灵力,悄悄护住老人。
"要说源头..."老焚尸工的长叉顿在半空,指向远处一座塌了半边屋顶的破屋,"是李猎户家。"他声音发颤,"那汉子前一天还扛着野猪从山上回来,嗓门儿亮得能震碎瓦罐!谁知夜里就发高烧,说胡话喊着'冷...山里冷...'。他婆娘和娃第二天也跟着烧,找了城西的一品医师来看,号脉说不出个所以然,又请了城里的二品医师...还是摇头。"
炉中火焰突然爆出一声轻响,映得老人沟壑纵横的脸忽明忽暗:"第三天一早,一家子全没了气!脖子上青黑得跟被鬼掐过似的。"他咽了口唾沫,"后来怪事就来了——参加葬礼的、帮着抬棺材的、给他们看过病的医师...全跟着发高烧,没三天准断气!"长叉重重砸在炉边,惊起一片飞灰,"一开始还能隔离开,后来...咳,一传十,十传百,跟地里的野草似的,咋都除不干净!"
凌天望着老人指向的方向,茶蘼玉簪在发间轻轻震颤。李猎户从山上带回的病症...高烧伴胡话,迅速感染家属及接触者,病发时脖颈现青黑脉络...这症状既像山中毒瘴,又似某种寄生邪术。他想起那些离奇死亡的结丹修士,心中疑窦更盛:"老人家,可知李猎户家的具体位置?"
老焚尸工用叉尖指了指雾气最浓的巷子:"顺着这路走,正数第二十户。"他看着凌天素白的身影,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那屋子邪性得很,自从李家死绝后,门窗自己会响,夜里还能听见小孩哭...你们真要去?"
"越是邪性,越可能藏着病根。"凌天站起身,素白纱衣在尸山火海中划出清冷的弧光。他回头看向阿木尔,后者正把逸尘和卯澈护在身后,玄铁刀在掌心磨得发亮:"走,去看看那猎户家,到底从山里带回了什么'宝贝'。"当四人踏入雾气弥漫的巷子时,身后焚尸炉的火光突然暗了几分,老焚尸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但愿...是菩萨派来的救星吧..."
凌天撩开结满蛛网的布帘踏入内室,素白纱衣的下摆扫过积着厚灰的地面。屋内陈设简陋,一张缺了腿的木桌歪在墙角,桌上半碗发黑的野菜粥里漂着蛆虫,房梁上挂着的野兔干早已腐烂,滴下的秽水在青砖上结成暗褐色的硬块。
"啥玩意儿都没有嘛!"阿木尔用刀尖挑起一块发霉的饼子,立刻被冲天的酸臭味熏得后退半步,"就些烂菜叶子和死兔子,能有啥线索?"他踢开脚边的破陶罐,里面滚出几粒干瘪的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