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集:瓷枕的梦境(2 / 2)

“您好,我叫沈砚之,是做古董生意的。”他从包里拿出锦盒,打开来,“我收了一只青瓷枕,总觉得和这里有关,所以过来看看。”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瓷枕上,突然浑身一颤,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快步走过来,双手哆嗦着摸着枕面的缠枝莲,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这是……这是我姐姐的枕啊!”

沈砚之心里一紧:“您姐姐?”

“是啊,我姐姐叫林秀兰,这枕是我爹给她的。”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擦了擦眼泪,“我爹是个瓷匠,这枕是他亲手做的,说给姐姐当嫁妆。后来抗战爆发,我爹去参军,就再也没回来。姐姐天天枕着这只枕,说等爹回来,可直到她走,都没等到。”

沈砚之想起梦里的场景,想起那个姑娘望着巷口的模样,鼻子忽然发酸:“您姐姐……是不是左手食指上有个疤痕?”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啊!她小时候绣活,被针扎破了手,留了个疤。你怎么知道?”

“我……我梦见过她。”沈砚之把梦里的情景讲给老太太听,包括那间绣房,那块没绣完的方帕,还有那个举着莲蓬的小姑娘。

老太太听完,哭得更凶了:“那小姑娘就是我啊!那时候我总缠着姐姐,让她给我绣帕子。姐姐走的时候,把这只枕交给我,说如果有一天能找到爹的消息,就把枕给爹看看。可这么多年,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爹的下落。”

沈砚之看着老太太手里的瓷枕,忽然注意到枕侧的缺口——那里的釉面磨得光滑,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他想起自己夜里做的梦,想起姑娘抱着瓷枕说“能梦见想见的人”,忽然明白,这只瓷枕,哪里是能让人梦见想见的人,分明是它把主人的思念,都藏进了梦里。

“老太太,”沈砚之轻声说,“这只瓷枕,我还给您。”

老太太摇摇头,把瓷枕推回给他:“不了,你能梦见我姐姐,说明你和它有缘。我姐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人能记得她,记得我爹。你把它收着,也好让更多人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姑娘,守着一只瓷枕,等了她爹一辈子。”

沈砚之没再推辞,他把瓷枕重新装进锦盒,又拿出相机,给老太太和瓷枕拍了张合影。临走时,老太太把那幅泛黄的照片送给了他,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民国三十一年,于苏州老宅。”

回程的高铁上,沈砚之把照片夹在书里,怀里抱着那只青瓷枕。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后退,他忽然想起梦里那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想起她手里的银针,想起她望着巷口的眼神。

夜里,他又枕着那只瓷枕入眠。这次的梦里,没有雨,也没有等待。他看见那个姑娘站在阳光下,手里攥着朵荷花,身边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男人手里拿着个新做的瓷枕,枕面上的缠枝莲,开得正盛。

姑娘笑着,把荷花递给男人:“阿爹,你回来了。”

男人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沈砚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笑着往前走,心里忽然暖暖的。他知道,这不是梦,是那只瓷枕,终于帮它的主人,圆了那个等了一辈子的梦。

第二天早上,沈砚之把那只青瓷枕摆在“古月斋”的正中央,旁边放着那幅泛黄的照片,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此枕为民国瓷匠林氏所制,赠其女秀兰。秀兰枕之,盼父归,终其一生。今枕在,思念在,故人亦在梦中归。”

往来的客人看到,都忍不住驻足。有人轻声读着纸条上的字,有人伸手摸了摸瓷枕的釉面,指尖传来的凉意里,仿佛还带着那个姑娘的温度。

沈砚之坐在柜台后,看着那只瓷枕,忽然觉得,自己做古董生意这么多年,收过无数价值连城的宝贝,却从来没有一件,像这只青瓷枕一样,让他觉得心里满当当的——因为它装着的,不是岁月的痕迹,是一个人一辈子的思念,和一个终于圆满的梦。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瓷枕上,枕面的缠枝莲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那缺了半朵的花纹,在光影里竟显得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