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刺耳的玻璃碎裂声,赫然从她头顶正上方——也就是维尔汀卧室的方向传来!
“不对!!”十四行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小维!小维有危险!”
所有的值班纪律和程序都被抛诸脑后,她像一道离弦之箭般冲出值班室,以最快的速度疯狂奔上楼,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
维尔汀的房门虚掩着,一股不祥的预感扼住了十四行诗的喉咙。她猛地推开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
房间里一片狼藉,椅子翻倒,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窗户玻璃破了一个大洞,冷风正呼呼地往里灌。而维尔汀,正瘫坐在床边,背靠着床沿。
她的状态极其糟糕: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双眼向上翻白,露出大片的眼白,嘴巴无意识地一张一合,仿佛离水的鱼在艰难喘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身体还在轻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手腕上清晰可见几道刺目的、被粗糙绳索勒出的红痕,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磨破了皮。
“小维!你怎么了?!醒醒!看着我!”十四行诗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扑跪到维尔汀身边,双手颤抖着捧住维尔汀冰冷的脸颊,拼命地呼唤着,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但维尔汀没有任何回应,依旧沉浸在那份诡异的、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痛苦状态中,对十四行诗的呼唤和触碰毫无反应。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是一场噩梦。十四行诗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强撑着发软的身体,联系医疗中心,并在一片混乱中将维尔汀背了过去。
云茹在接到消息的瞬间雷霆震怒,立刻派出最精锐的小队对整个基地,尤其是东门和生活区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和封锁,但袭击者如同人间蒸发,除了那扇破碎的窗户和地上几点难以追踪的痕迹外,一无所获。
更令人不安的是医疗中心的检查结果。
“身体指标基本正常……除了手腕和颈部的表皮勒伤和轻微擦伤,没有发现任何严重创伤。脑部扫描也未发现明显器质性病变或出血点……没有检测到常见毒物或神经抑制剂……”
医生看着报告,眉头紧锁,显得极为困惑,“这种意识障碍……我们无法解释成因。目前只能先处理皮外伤,密切观察。”
这个结果无法让任何人满意,却又找不到任何方向。在简单的消毒包扎后,看着依旧昏睡不醒、却生命体征平稳的维尔汀,十四行诗毅然决定将她带回自己的房间亲自照料。她不相信任何人,只想自己守着她。
那一夜,漫长而煎熬。十四行诗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她用温水小心翼翼地为维尔汀擦拭脸颊和手臂,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在她耳边低声说着鼓励的话,尽管得不到任何回应。恐惧、担忧、自责和无助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但她强行支撑着,直到天际泛白。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时,床上的人终于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睫毛开始剧烈颤动。
十四行诗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彻夜未眠的疲惫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取代,她扑到床边,声音因激动和缺水而沙哑:“小维?!小维你醒了吗?你感觉怎么样?谢天谢地……”
她激动地伸出手,想要将苏醒过来的维尔汀紧紧抱入怀中,感受那份失而复得的真实。
然而,她的拥抱却被一只突然抬起的手挡住了。
那只手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拒绝。
十四行诗的动作瞬间僵住,喜悦凝固在脸上,化为错愕。
维尔汀缓缓地、有些吃力地完全睁开了眼睛。那双熟悉的灰色眼眸中,不再是往日的清澈或病中的迷茫,而是充满了深深的困惑、警惕,以及……一种让十四行诗心脏骤停的陌生感。
她看着十四行诗,就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承受某种巨大的信息冲击。
一股冰冷而扭曲的、完全不属于她自身的记忆洪流,正蛮横地涌入她的脑海,覆盖并篡改着她真实的过去:
·身份:她是厄普西隆军忠诚的战士,一名潜入任务失败后被俘的特工。
·地点:这里不是家园,而是囚禁她的焚风反抗军基地。
·眼前人:这个橘发女孩(十四行诗)——她是圣洛夫基金会的代表,为了基金会与焚风反抗军的利益,在她被俘后,虚伪地接近她、欺骗她,最终在一次关键行动中冷酷地背叛了她,导致她任务失败并被囚禁于此!
这些伪造的情感是如此强烈,瞬间吞噬了维尔汀真实的感受。
她猛地抽回被十四行诗下意识握住的手,身体因虚弱和警惕而向后缩去,紧紧靠在了床头,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充满了敌意。
“……你是谁?”维尔汀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清晰的疏离和质疑,她环顾四周,眼神更加困惑,“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她看着十四行诗,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信任和温情,只有冰冷的隔阂和基于“记忆”的愤怒与警惕。
“小维……你……你不认识我了?”十四行诗的声音颤抖得几乎破碎,巨大的震惊和心痛让她难以呼吸,“我是十四行诗啊!我们……我们是最好的伙伴,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啊!”
维尔汀的眼神却只有更深的冰冷和一丝嘲讽,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十四行诗……基金会……你是背叛者!”她低声重复着这些在伪造记忆中被赋予特殊意义的词汇,身体因虚弱和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
维尔汀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彻底点燃的、虚假的愤怒所取代。
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从床上弹起,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扑向近在咫尺的十四行诗!
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扼住了十四行诗纤细的脖颈!
“是你!你背叛了我!”维尔汀的声音因极度激动和虚弱而尖利扭曲,灰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基于谎言的熊熊怒火,“我们……我们原本发誓要效忠于伟大的厄普西隆!是你!用花言巧语欺骗了我!你这个叛徒!基金会的走狗!”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和完全颠倒黑白的指控,让十四行诗瞬间懵了!脖颈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和窒息感让她痛苦不堪,但更让她痛苦的是维尔汀眼中那完全真实的、源自“记忆”的仇恨。
“咳……小维……放手……你……你在说什么啊?!”十四行诗艰难地挣扎着,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维尔汀的手指,泪水因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痛苦而涌出,“厄普西隆……是我们的敌人啊!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你到底怎么了?!快醒醒!”
然而,维尔汀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那些被强行植入的记忆如同最坚固的牢笼,将她真实的过去彻底封锁。她只知道自己是忠诚的厄普西隆战士,而眼前这个橘发女孩,是她悲惨境遇的罪魁祸首。
“闭嘴!骗子!”维尔汀嘶吼着,手指更加用力,几乎要嵌入十四行诗的皮肤,“快说!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你们的阴谋是什么?!放我出去!否则我杀了你!”
房间里的激烈打斗声、嘶吼声和物品碰撞声终于惊动了门外焦急等待的众人。
砰!
房门被猛地撞开!云茹第一个冲了进来,身后紧跟着菲因、阿丽兹和马尔翁等人。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维尔汀正状若疯狂地掐着十四行诗的脖子,而十四行诗脸色已经开始发青,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
“维尔汀!住手!”云茹厉声喝道,同时毫不犹豫地上前。
菲因动作更快,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小心但有力地抓住了维尔汀的手腕,运用巧劲,强行将她的手指从十四行诗的脖子上掰开。
“咳咳咳……咳咳……”十四行诗猛地获得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及时赶到的阿丽兹一把扶住。她捂着剧痛的脖颈,看着被菲因和云茹勉强控制住的、依旧在不断挣扎嘶吼的维尔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伤和恐惧。
“放开我!你们这些焚风的杂碎!放开!”维尔汀即使被制住,依旧奋力挣扎,眼神凶狠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目光中的仇恨和陌生,让所有熟悉她的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菲因又惊又怒,一边小心控制着维尔汀不让她伤到自己,一边看向云茹。
云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她仔细看着维尔汀手腕上残留的勒痕,又回想起昨晚那诡异的袭击和医疗中心无法解释的诊断结果,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逐渐成形。
“是心灵控制……或者类似的东西……”云茹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操控……他们……他们篡改了她的记忆!”
她瞬间想通了利布拉和阿尔卡纳的完整计划!阿拉斯加的空虚防御是一个诱饵,但她们显然也预料到焚风可能不会轻易上钩。于是,真正的杀招是这个——派出一名顶尖的渗透者,目标直指焚风的关键人物之一:维尔汀!
“他们让她相信了自己是厄普西隆的人……让她认为我们才是敌人和囚禁者……”云茹看着依旧在愤怒咒骂的维尔汀,心痛如绞。这种从内部瓦解信任、扭曲认知的手段,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要阴毒百倍!
“立刻通知拉什迪先生,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安全警戒!封锁所有通讯频道,尤其是对外联络部分!”云茹迅速下达命令,语气不容置疑,“马尔翁,你的人立刻对基地进行第二轮更细致的搜查,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一定要找出那个袭击者可能留下的线索!”
然后,她看向被菲因紧紧按住、依旧充满敌意的维尔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不得不硬起心肠:“菲因,先……先带她去隔离观察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包括……我们。”
她又看向惊魂未定、脖颈上留有清晰指痕的十四行诗,语气放缓了些:“十四行诗,你……先去医疗中心详细检查一下。这里交给我们。”
十四行诗不可置信的看着被带走的维尔汀,即使她知道这是厄普西隆军搞的鬼,但维尔汀对她大打出手,还是使她久久不能平复。
利布拉的毒计,如同一颗投入水潭的巨石,在焚风反抗军内部激起了滔天巨浪。
信任的基石已然开裂,而如何修复被篡改的记忆、挽回曾经的战友,成为了一个几乎无解的难题。冰冷的隔离室的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