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整个会场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回避,或者用公关辞令搪塞过去。
然而,他却抬起头,坦然地迎向那名记者的镜头,声音掷地有声:“赎罪,是做给自己的良心看的,廉价且无用。我成立这个基金,不是为了赎我自己的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基金,是给未来的孩子们——我希望,这个世界上,别再有任何一个孩子,因为任何原因,被关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孤独地长大。”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那尖锐的记者,也一时语塞,默默放下了话筒。
发布会结束,林景深疲惫地走进休息室,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苏明玥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明心艺术基金?名字挺暖。”
林景深看着屏幕,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弧度。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回了过去。
“本来就是她该有的人生。”
城市的阴影里,正义的利剑也在悄然出鞘。
叶小棠带领的专案组,如神兵天降,突袭了位于滨海区的一家离岸信托代理公司。
刺耳的警报声中,一名试图将电脑硬盘扔进强酸桶销毁的前林氏高管被当场按倒在地。
铁证如山。
次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叶小棠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直接在现场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审讯录像。
录像中,那名高管面如死灰,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如何受林老先生残余势力的指使,动用海外资金,雇佣水军,煽动不知情的病患家属上街抗议,散布“苏明玥是精神病怪物”的谣言,企图搅乱舆论,趁机夺取基金会的控制权。
录像播放完毕,叶小棠走到台前,一身警服衬得她英姿飒爽。
她目光如电,扫视着台下的记者,声音铿锵有力:“在这里,我要强调一点。我们尊重新闻自由和言论自由,但我们打击的,是躲在背后,用金钱和谎言操纵言论、制造对立的黑手!”
发布会散场后,她回到办公室,桌上放着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
她拆开,里面是一张素雅的卡片,字迹还有些稚嫩,却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
“叶警官,谢谢你,没有让我变成新闻里那个面目可憎的怪物。——苏明心。”
叶小棠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欣慰,也有释然。
她小心翼翼地将卡片折好,夹进了自己警官证的内页,紧贴着那枚闪亮的警徽。
技术的世界里,陆子轩正进行着最后的调试。
他为苏明心和苏明玥定制的,是一个植入耳蜗的微型装置。
当意识主导权发生转移时,装置会精准地播放一段零点五秒的特定音效。
那段音效,他筛选了上千种,最终选定的,是她们母亲生前最爱哼唱的那首《小星星》的第一个音符。
一个纯粹、温暖、充满了母爱的声音。
“准备好了吗,明心?”陆子轩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嗯。”意识空间里,苏明心深吸一口气,对苏明玥说,“姐,我准备好了。”
“去吧。”苏明玥的意识化作一团温暖的光,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下一个瞬间,那个熟悉的《小星星》音符在苏明心耳内响起。
她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控制权像接力棒一样,平稳地传递到了自己手中。
没有了过去的眩晕和撕裂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掌控感。
她尝试着抬起手,弯曲手指,一切都如臂使指。
她成功地自主切换了三次,每一次,“交棒”与“接棒”的瞬间都无比清晰。
测试结束,她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只是在意识里紧紧地“抱”住姐姐。
“姐,”她带着哭腔说,“现在我知道了,我不是那个偷偷溜上台的替身……我是被你亲手扶上舞台的妹妹。”
所有的准备,都在为这一天铺路。
“破茧基金会”一周年庆典,会场座无虚席。
镁光灯、摄像机、无数双眼睛,都聚焦在舞台中央。
当苏明玥与苏明心并肩走上舞台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她们穿着同款不同色的礼服,站在一起,既是完美的镜像,又各自散发着独特的气场。
主持人按流程请苏明玥致辞,她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侧过身,将身前的话筒,稳稳地让给了身旁的妹妹。
这个动作,无声胜有声。
全场瞬间陷入了极致的寂静。
所有人,无论是支持者、质疑者,还是纯粹的看客,都在等待。
苏明心看着那支曾经让她恐惧的话筒,这一次,它不再冰冷。
她能感觉到姐姐站在身旁传来的温度,能听到耳蜗里陆子轩调试的系统平稳运行的微弱电流声,能想起顾承宇递上签名板时温和的眼神,能看到台下林景深鼓励的微笑,能触摸到口袋里叶小棠让人心安的警徽照片……
她深吸一口气,握住了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