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陪伴失语症幸存者,用绘画记录他们无法言说梦境的艺术治疗师;一个整理“声音树”计划受害者口述史,却承诺十年内不公开发表的历史学者;还有一个,是为那些因精神创伤而无法适应社会节奏的年轻人,提供一个可以自由发呆、不必强行“康复”的“喘息空间”。
“顾主任,恕我直言,这更像是慈善,而不是科研。”一名评审委员皱着眉,“我们的经费,不该用来做这些无法衡量产出的事。”
顾承宇平静地看着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播放了一段录音。
那是苏明心在“织光讲堂”里的一句话:“有时候,活着本身就是研究。”
他缓缓开口:“各位,我们衡量的到底是什么?是论文数量,还是一个灵魂得以安放的重量?如果科学的殿堂里,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容不下一个可以让人喘息的角落,那我们研究人心的意义又何在?”
“当一个社会只追求‘有用’,那‘无用’就会成为一种罪过。而我们今天要保护的,正是这些看似无用,却是一个人精神世界最后的防线。”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最终,全票通过。
顾承宇走出会议室,手机上弹出了苏明玥和苏明心即将联合直播的消息。
他露出一丝微笑,这正是他所期待的。
光,需要汇聚在一起,才能照亮更深的黑暗。
万众瞩目的直播夜。
苏明玥的研究中心被布置成一个简洁而温暖的对谈现场。
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两张沙发,一束淡雅的百合,以及背后那面墙上,贴着“你们从来不是两个人”照片和“但我们选择了两种活法”字迹的背景板。
这个背景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宣言。
直播开始,苏明心首先开口,她的声音清澈而坦诚:“大家好,我是苏明心。在开始前,我想先回应一个问题。很多人问,我是不是活在姐姐的阴影下,甚至嫉妒她。今天,我请我姐姐苏明玥坐在这里,就是想和大家一起探讨一个话题——姐妹,不是对照组。”
苏明玥微笑着接过话:“更准确地说,任何人,都不该成为另一个人的对照组。我们每个人,都有权利用自己的方式,去定义自己的价值,去走自己的路。”
对话流畅而真诚。
她们谈及童年的相伴,谈及共同经历的创伤,也谈及后来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
苏明心选择了走向台前,用共情去连接每一个孤独的个体;而苏明玥则选择深入幕后,用理性去构建保护精神自由的堤坝。
她们没有回避裂痕,反而坦然承认彼此的差异和争执。
正是这些不同,才让她们成为两个独立的、完整的“人”。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一路飙升,弹幕上充满了“泪目”“和解了”“这才是真正的女性力量”等赞美之词。
她们的坦诚,化解了所有的恶意揣测,变成了一股强大的、温暖人心的力量。
然而,就在直播进行到第四十分钟,气氛达到顶点时——
异变陡生。
直播画面突然被一股强行插入的信号劫持。
苏明玥和苏明心温暖的笑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紧接着,一段经过特殊处理的音频,伴随着雪花般的干扰信号,响彻在数千万观众的耳边。
那是一个小女孩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和一个冰冷的、不带感情的男声。
“编号7,编号8,脑波同步率已达98.7%,认知共享模块启动。现在,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哭声停止了,两个稚嫩的、仿佛来自同一个声源的童声道:“我们……看到了……一棵会唱歌的树……”
“很好。现在,忘记那棵树。你们看到的,只是一片白色的墙壁。重复一遍。”
“我们……看到的……只是一片白色的墙壁。”
音频戛然而止。
画面重新切回直播间,但整个网络已经炸开了锅。
那段音频,那两个编号,那句“脑波同步率”,以及那句“清源计划”受害者标志性的幻觉——“会唱歌的树”。
紧接着,一个制作精良的视频,被无数水军账号以“深渊回响:‘织光联盟’的真相”为标题,在全网病毒式传播。
视频将这段音频与苏明玥姐妹的各种公开言论、林景深、叶小棠、顾承宇等人的行动影像剪辑在一起,配上极具煽动性的解说词:
“她们不是幸存者,而是‘清源计划’最完美的试验品!”
“她们拥有心灵感应,她们的‘共情’是最高级的精神控制!”
“‘织光联盟’不是为了拯救,而是为了建立一个全新的、更隐蔽的心理霸权!”
“当拯救者成为最可怕的怪物,我们该相信谁?”
视频的最后一幕,定格在苏明玥和苏明心十岁时那张住院照片上,下方一行血色大字缓缓浮现:
“谁来监管监管者?”
苏明玥看着眼前瞬间被“骗子”“怪物”“滚出公众视野”刷屏的直播后台,手机疯狂震动,是林景深、叶小棠和顾承宇同时发来的警讯。
她缓缓抬起头,隔着镜头,仿佛能看到那张藏在无数数据流背后的、带着轻蔑笑意的脸。
对方没有选择摧毁她们的身体,而是选择了一劳永逸地,杀死她们的“公信力”。
这是一场宣战。
一场针对所有相信她们的人,针对整个社会信任体系的,全面战争。
苏明玥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她知道,零散的反击已经毫无意义。
面对这种系统性的污蔑和颠覆,必须用一个更强大的、更不容置疑的体系去回应。
一个能为每一个人的精神权利划定红线,能让所有阴影下的操控无所遁形的——法律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