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连向汴梁发了十几道加急文书,请求拨付银钱、平息事端、恢复生产,却如同石沉大海。
连锁反应:帝国的血脉栓塞
大理铜矿的动荡与停产,如同一条剧毒的蜈蚣,迅速沿着大宋经济的血管向全身蔓延。
汴梁,户部衙门早已乱作一团。
“尚书大人!不好了!杭州‘大宋钱号’总号急报!今日兑出现银三十万贯!库存见底!挤兑的人群已经把街面都堵死了!”
“大人!成都府急报!民间传言朝廷缺银,铜钱即将贬值,百姓蜂拥至各钱号兑换铜钱,甚至…甚至以物易物,拒收交子!”
“大人!扬州、苏州、泉州…各地商号联名上书!请求朝廷即刻兑现到期的‘海贸债券’利息!言若再不兑现,他们将集体停止向朝廷缴纳税款!”
“大人!…”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来。大理铜矿的停产,意味着朝廷失去了最稳定、最直接的现金(铜钱)来源。金山金矿、左渡银矿的产出,大多以“期兑票”或抵押物的形式存在,或用于海外贸易结算,其信用建立在朝廷未来的支付能力上。而铜钱,才是维系国内日常交易、发放军饷俸禄、支付各种到期债务的真正硬通货。
一旦这条现金流断裂,整个建立在信用之上的金融体系,便开始剧烈摇晃。
各地官办钱号纷纷告急,挤兑风潮如瘟疫般扩散。商人恐慌,百姓惶然,市场交易几近停滞。
而各地官员的处理方式,更是将危机推向深渊。他们或粗暴地关闭钱号,禁止兑换;或强令商贾必须接受贬值的交子;甚至有的官员开始赖账,矢口否认朝廷发行的债券…种种官僚的无赖嘴脸与短视行为,彻底摧毁了朝廷仅存的一点点信用基石。
经济,这头以往被陈太初用高超手段驯服的巨兽,一旦失控,其破坏力远胜千军万马。
汴梁,紫宸殿。
赵桓枯坐在龙椅上,面前御案上堆积的奏章如同小山,每一份都写着“危急”、“乞饷”、“民变”、“挤兑”等触目惊心的字眼。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枯瘦的手指颤抖地翻动着奏章,越看心越凉,越看怒火越炽!
“废物!一群废物!”他终于爆发,猛地将整叠奏章狠狠扫落在地,咆哮声响彻大殿,“就知道要钱!就知道弹压!除了关闭钱号、欺压百姓,你们还会干什么?!朕要你们何用?!”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一阵发黑。他仿佛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击败”陈太初夺回的“完整”江山,正从内部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糜烂、崩溃!那被他视为战利品的权力,此刻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变成了将他架在火上烤的刑具!
“大理…大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充满了不甘与暴戾,“段家!高家!乌蛮!还有东川军那个该死的张指挥使!朕…朕要发兵!朕要踏平大理!把铜矿夺回来!!”
殿下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接话。发兵?钱从何来?粮从何来?如今各地军队因欠饷已不稳,再兴大军,只怕未到大理,自家就先哗变了!
赵桓颓然瘫坐回龙椅,一股冰冷的、无能为力的绝望,如同毒蛇般,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有些东西,
失去了,
就真的…
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