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后墙上贴着一张张白纸,上面用浓黑的墨汁写满了字,这些字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而最顶端的标题更是如同闪电一般,直直地刺进了我的眼睛,带来一阵刺痛——《血泪控诉邹绍博》。
这个标题如此醒目,仿佛是用鲜血写成的一般,让人不寒而栗。而落款处的“西丰乡下未婚妻”更是让我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党委副书记贾老师的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他的嘴唇紧紧抿着,透露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当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那严厉的目光像两道闪电一样直直地射向我,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把大字报抄下来,一字不落!"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我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学生,而他则是那个毫不留情的惩罚者。
我赶忙拿出纸和笔,坐在大字报前的地上开始抄写。我看到大字报,深吸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周绍博的所作所为。我努力让自己的手不再发抖,然后开始一笔一划地抄写那些字。然而,每写一个字,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疼痛难忍。那些字在我眼中渐渐模糊,最后连成了一串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了纸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邹绍博在乡下竟然有一位相恋多年的女友。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厚,早已私定终身,甚至女孩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然而,邹绍博却为了能够留在城市里,为了那个所谓的“技术员,记大功”的承诺,选择了隐瞒这一切。他不仅对周围的人守口如瓶,还不断地在给女孩的信中劝说她打掉孩子。
他在信中写道,只要等他在城里站稳脚跟,就会立刻回去接她。可实际上,他内心深处或许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会兑现这个承诺。
女孩等不到归期,挺着孕肚辗转来到学校,写下了这七张字字泣血的大字报。
处理结果下来得如此之快,仿佛一切都已经注定。邹绍博被开除了党籍和学籍,并且要被遣送回乡。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宣布决定的那一天,阳光明媚,但邹绍博的心情却如同被乌云笼罩一般沉重。他穿着那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布工装,站在宽阔的操场上,显得格外渺小和无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同学们都远远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惊讶和惋惜。而邹绍博却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的玉米,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他的目光空洞无神,只是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黑土地,那是他熟悉的故乡,也是他即将回去的地方。
在这一刻,邹绍博没有丝毫的辩解。他知道,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改变这个残酷的事实。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那通红的眼眶,泄露了他内心的痛苦和不甘。
送他走的那天,我去了火车站。他背着简单的行李,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是当初场长承诺给他记大功的便签。“杨老师,”他声音沙哑,“我以前总觉得,把地养好就能生金,却忘了有些根,断了就再也接不上了。”
火车开动时,他忽然朝窗外喊:“告诉她,我回去了,不要在学校闹了!”风把他的声音吹散在空气里,像一粒被风吹走的种子。
后来我有一次去西丰外调,特意绕到他所在的村子。远远看见一片玉米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弯腰锄草,身旁站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黑土地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玉米长得比往年都壮实。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邹绍博说过的话——土里能生金,可只有把心扎在土里,才能守住最真的东西。
火车离开时,我望着窗外倒退的田野,忽然明白:有些脚印,印在黑土地上,比任何功名利禄都要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