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刘大脑袋知道了?"
"还没。"王谦压低声音,"但玉兰这两天吐得厉害,瞒不了多久。"
于婶子突然不哭了,一骨碌爬起来:"他爹!赶紧的!找媒人去刘家提亲啊!"
于得水胡子直抖,独眼里闪着凶光:"我...我..."
"于叔,"王谦凑近一步,"您想想,刘叔就玉兰一个闺女,那手艺活您是知道的。绣花能卖外汇,腌的酸菜连县里领导都点名要。子明娶了她,等于娶了个聚宝盆啊!"
于得水神色松动了几分。王谦趁热打铁:"再说,当年那事真是意外。刘叔这些年见您就躲,猎枪都封存不用了,这份愧疚还不够吗?"
老猎人沉默了。晨光中,他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苍老。良久,他弯腰捡起棍子,重重叹了口气:"孽障...准备彩礼吧..."
刘大脑袋家的小院里挤满了人。王谦和杜小荷作为"媒人",正帮着清点彩礼:两匹的确良布、四盒上海牌香皂、一对镀金耳环,最扎眼的是那张火红的狐狸皮,在阳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
刘大脑袋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右腿空荡荡的裤管随风摆动。这个曾经的神枪手如今满脸皱纹,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还透着锐利。
"老于家的,"他声音沙哑,"你当真不记仇了?"
于得水别扭地别过脸:"一码归一码...孩子们的事..."
刘玉兰从屋里端出茶盘,脚步轻盈得像只小鹿。姑娘十八九岁年纪,杏眼桃腮,两根乌黑的大辫子垂到腰际,哪有半点残疾?她大大方方地给于得水敬茶:"于叔,您喝茶。"
于婶子一把拉住姑娘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眼睛直往人家肚子上瞄。
刘玉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蛋"腾"地红到耳根:"婶子!不是...我们..."
于子明赶紧拽她袖子,急得直挤眼睛。王谦见状不妙,连忙打岔:"刘叔,听说您藏了坛二十年的老山参酒?今天不拿出来尝尝?"
酒过三巡,两个老猎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于得水拍着桌子回忆当年一起打围的日子,刘大脑袋则说起抗联时的峥嵘岁月。说到动情处,刘大脑袋突然一瘸一拐地进了里屋,捧出个油布包。
"老于,"他颤抖着解开布包,里面是把保养良好的猎枪,"当年误伤了你的'黑虎',这杆枪我就再没用过...今天物归原主..."
于得水盯着那把枪,独眼里泛起泪光。他突然起身,一把抱住刘大脑袋,两个老汉在满院宾客面前哭成了泪人。
杜小荷悄悄拽王谦的袖子:"你教子明说的那些话...玉兰明明还是黄花闺女..."
王谦往她嘴里塞了块喜糖:"这叫兵不厌诈。"他压低声音,"再说了,咱俩的事不也得使点计谋?你娘那关可比于叔难缠多了。"
杜小荷红着脸拧他胳膊,却被王谦一把攥住手。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少女的眼眸亮得像星星。
宴席正酣时,屯里的老支书突然匆匆赶来,在王谦耳边低语几句。王谦脸色骤变,起身就往外走。
"咋了?"杜小荷追上来问。
"公社来通知,"王谦眉头紧锁,"要收缴猎枪,全面禁猎。"
院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所有猎户都站了起来,目光齐刷刷投向王谦。春风拂过院墙,带来远处山林的呼啸,仿佛某种古老生活方式的最后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