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城东街,我走入一家叫“和合客栈”的庭院式民宿,主人是蒙古族媳妇与哈萨克丈夫,家中还有汉族长工和回族邻里。每天早餐,是清真牛奶配汉式小馍,午餐是蒙古烤肉和哈萨克抓饭交错。小院里种着西红柿、薄荷、玉米,还有三只肥鹅在池塘边啄水。
晚上,邻里们聚在院中弹冬不拉、唱民歌。我坐在砖炉旁,听一位维吾尔老奶奶哼起《高原的星》,旋律哀婉却温柔。院落四周,是七八种语言交错的低语,却没有半点冲突。
那一晚,我写下:
“多元,不是一座城的挑战,而是一片绿洲给予人类最慷慨的恩赐。在额敏,语言与血脉,都不曾隔阂。”
更让我动容的,是一个细节。一个回族小女孩和哈萨克小男孩在院中争着喂鹅,鹅不听话地扑腾翅膀,小女孩笑着喊“小白白别跑”,小男孩则干脆学鹅叫,鹅竟然停下来了。他们的世界,根本没有界限。
四、水润之地:泉眼、麦田与果园的共生
额敏以水而着称。清泉遍地,是这片绿洲永葆生机的秘诀。随一位本地农业技术员前往南部灌溉区,我看到了大片麦田、油菜花与果园在山泉水流灌溉下生长得郁郁葱葱。
“我们有‘三泉五沟’,古法引水系统仍在使用。”他边走边指,“这就是‘坎儿井’的边疆版本,是祖先留给我们的智慧。”
水渠边,成群鸭子戏水,妇人洗衣,小孩奔跑。桃花盛开在果园尽头,灿烂如锦。我忽然有种错觉:这里不是边疆,而是南方某处富庶乡野。
在额敏,水不仅滋养万物,更在文化中留下一道柔软的纹理。它洗净风尘,也让人心归静。
我写下:
“泉水不语,却养活一个县的生命。它像额敏本身那样,清澈、低调、丰盈,悄然流淌成草原深处的丰碑。”
五、暮色低垂:归心与再出发的共鸣
黄昏时,我登上县西的观景台,极目远望,天山北麓的线条柔和,草原在风中轻颤,羊群正在归圈,晚炊烟从毡房升起。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额敏没有喀纳斯的惊艳,也没有塔城的深沉,它像一首唱给自己听的小调,温柔、自足、不声张,却让人留恋。它不追逐宏大的历史叙述,而是用牧场、农田、泉水、驿道织出一个关于“安心”的世界。
那晚,我在村中与一位老人并肩坐着看星星。他忽然说:“额敏的风,不吹人心。”
我心头一震。
这一句话,便是额敏的全部答案。
我在《地球交响曲》的地图上郑重写下:
“第347章,额敏县,记。牧歌、古道、泉水与绿洲,构成西北最宁静的一颗心。”
下一站,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
我要走向草原与天山之间的回音谷地,听听蒙古长调如何穿越风口,写下更加辽阔、更加激越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