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草上坐了很久,写道:“石人不倒,是时间给草原的誓言。”
傍晚我们返回途中,遇到几位骑马的牧人。他们从祖辈留下的石碑旁经过,竟会下马轻触石像额头,低声念诵祖灵之名。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历史不是远去的回音,而是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呼吸。
艾曼望着远处落日说:“很多人只看见石头,却忘了里面藏着骨头和血。”我默然,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几百年前。
回到彼得罗巴甫尔,我应邀走进一座高等师范学院做文化讲座。
教室不大,却座无虚席。学生们眼神清澈,双语自如。他们谈论粮食自主、边境贸易、民族认同,也谈未来、科技与世界。
一位女生举手问:“你怎么看我们这里的未来?”
我沉思片刻,说:“你们是把脚扎在麦田里的人,也是仰望星空的一代。你们决定着草原的下一段旋律。”
讲座结束,几个学生围着我聊天。我感到那种年轻而炽热的目光,不是对远方的向往,而是对家园的热爱。
我写下:“真正的希望,是一双看见根系也敢望星辰的眼。”
他们带我参观校园里一座由学生自建的“未来农业实验园”,里面种着改良小麦和高寒青稞,还装了智能水泵。他们笑着说:“我们不是在模仿谁,我们在试图重新定义这片土地。”
夜幕降临,实验园灯光渐熄,我站在门口,仿佛看见那些年轻人种下的,不只是庄稼,还有希望。
我听见他们在夜色中合唱校歌,那旋律不张扬,却带着一种倔强而澄明的信念。
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夜,米哈伊尔带我驱车前往一片遥远的牧场。他说那里没有灯,却有真正的星空。
我们升起一堆篝火,牛群在远处低声哞叫。他递我一杯热酒,说:“你走的地方很多,但这里的火光,也为你点过。”
我看着火苗跳跃,脑中闪回这几日的影像:金麦翻浪、石人守夜、青年争辩、边界风吟。
火光照亮他脸上的皱纹,那是岁月刻下的经文。他望着我,眼神如夜空一般深邃。“如果哪天你再回来,就住在我们这儿。”他说。
我点头。
我们沉默着仰望星空,天上的星辰不言不语,却仿佛回应着这片土地的万语千言。风从麦浪中穿过,带来远方炊烟与山谷犬吠。
我写下:“这里的夜,没有喧哗,但有余音。”
天边第一缕晨光划破草原,我提起背包,回首望向彼得罗巴甫尔的方向。那一刻,我仿佛听见草浪深处传来一段低吟的旋律——那不是送别,而是另一章的前奏。
我在《地球交响曲》上写下落款:
“北哈萨克斯坦,是一段不靠声响却能震颤心弦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