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沿着公路驶入吉达,一阵湿润而带着咸味的海风迎面扑来,那一刻,我知道,我离红海近了。
告别麦地那那片静默而温柔的绿洲,我踏入这座阿拉伯半岛西岸最开放、最自由、最复杂的城市之一。吉达——在《地球交响曲》的页码上,我将它记作“红海之滨的风之咏叹”,因为它不只是沙漠边缘的一座城市,更是文明和浪潮彼此交汇的交响段落。
在这里,历史是旧港口的碇锚,信仰是路人肩上的披巾,而未来,则藏在一栋栋向海拔起的玻璃塔中。吉达既是古老的入口,也是当代的舞台。
我的第一站是吉达老城——巴拉德。它像是时间遗忘在红海边的一颗琥珀,包裹着奥斯曼风格的木质阳台、风塔与锈迹斑斑的铜门。
我沿着曲折的石板街漫步,阳光在错落的巷道间泼洒,墙壁上挂着一块块泛绿的窗扇,像极了久居海风中的眼睛。我站在一幢三层老屋前,抚摸那扇厚重的木门,门上刻有伊斯兰几何纹饰,手指划过之处,仿佛能感到过往商队的马蹄声、波斯商人的低语、以及红海彼岸漂来的香料味。
屋檐下,一个男孩在给鸽子撒食,脸上带着阳光。他告诉我,他的祖父在这条街上开了五十年古玩店,从古币、珊瑚、到沉船打捞的铜镜,应有尽有。男孩从兜里掏出一块磨损严重的贝壳纽扣,说:“这是红海捐给我们的。”
我记下:“吉达的老城,是时间撒在海岸的碎银,每一枚,都藏着旧梦的光。”
从老城出来,我穿过海滨公路,来到红海岸边。这里是吉达的灵魂所在,也是这座城市名字的由来。
我站在滨海步道上,风从海面上吹来,扬起衣角,也拍打着礁石与岸边渔民的长袍。海的颜色不是热带的蔚蓝,而是深沉、内敛的苍绿。远处的帆影,如时间的羽毛,缓缓划过地平线。
我登上一艘小型游船,随船夫在近岸巡游。他告诉我,红海虽然狭窄,却是东西交汇的重要水道,从埃及、苏丹到也门,千帆汇聚于此,带来黄金、布匹,也带来战争与文化。
“红海不会说话,”他看着我,“但它什么都知道。”
我望着海面波光粼粼的纹理,仿佛那些轻微的荡漾,是古代行船人的脚印。我记录下:“吉达的红海,不是航行的终点,而是文明交换的原点。”
忽然,船身一阵轻晃,我低头看见海下几尾银鱼一闪即逝,仿佛这片海域的古老记忆仍在流动。那一刻,我心头一震,不知为何,有种久别重逢的熟悉。
船夫还给我讲了他的童年:“小时候,我每天傍晚站在父亲的渔船旁,看着日落沉进海里。他说,那是太阳到红海里洗净疲惫。”
我点头,他笑说:“所以我们这里的人,都不怕黑,因为黑夜总能被潮声唤醒。”
傍晚时分,我专程前往吉达海岸最着名的地标之一——法赫德国王喷泉。这座喷泉直冲云霄,水柱在夜幕来临前已高高挺立,仿佛城市为日落而演奏的独奏。
我坐在岸边长椅上,和一群年轻人一起望着喷泉。有人在拍照,有人静静冥想,还有孩子在追逐光影。这座城市在这一刻,没有宗教的戒律,也没有历史的厚重,只有时间的呼吸与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