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身井沿,果然看见星辰在水面闪烁,似乎天幕正透过井口回望人间。我忽而生出敬意,低声道:“你曾映照过多少人的愿望?”
井边坐着一位披黑纱的老妇。她说:“这井是我们与天的信箱。走失的人,把名字写在石头上,投进去,就能让星星记住他们。”
我捡起一枚小石,写下:“阿蒙”,然后投入井中。那一声“咚”,落在水面,也震颤心底。
她又说:“从前走沙漠,没有方向的人,会来此取水洗眼,再看星星。眼中有光,心中才不迷。”
我写下:“星之井是沙漠的眼睛,也是夜的鼓点。它教人即使孤独,也不应闭眼。”
我问她:“你可曾许愿?”她不答,只轻轻一笑:“我们年纪大了,愿望是为年轻人准备的,但记得,不管许什么,别许太快忘的。”
我望着井底水波粼粼,仿佛那不是水,而是时光的眼泪,一圈一圈荡漾成梦。
翌日清晨,我走进拉斯海玛老市集。
市集不是闹市那般喧嚣,而如一条低语溪流,缓缓穿行在街巷之间。摊贩低声吆喝,香料味与干果味交织于空气。
一间地毯铺中,少年在织布。他动作娴熟,手指似乎在写字。他告诉我:“这图案不能乱改。每一角,都有祖先藏的故事。”
我问:“故事会不会过时?”
他答:“如果过时了,那我们就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我买下一小块他刚完成的花毯,将它贴在胸前。我写下:“在这里,编织不是装饰,而是续命。”
离开地毯铺时,我闻到一股独特香气。一位老人正在烧沉香,他说:“这是井边老树掉下的枝,燃烧它,就能让梦也记住方向。”
我闭上眼,香气如雾,我仿佛又站在星之井前,与过往自己对话。
街角还有一位卖陶罐的老妇,手掌粗糙却温暖。她指着罐口:“这纹路是我们部落走过的路径。用水装它,就不会迷路。”我问她信不信这传说,她答:“不信的人走得快,信的人走得远。”
天尚未亮,我站在城外一座石丘上,俯瞰整座拉斯海玛。
山脊如龙,海雾如练,鹰在天边盘旋,晨祷的声音从清真寺传来,仿佛整座城在低声应和。那一刻,我眼中生潮。
一位老妇牵着羊从山下走来,对我说:“你要走了?带上这袋枣,它甜,能记住这里的好。”
我接过,一颗未吃,郑重收好。
我写道:“拉斯海玛不惊艳,却难忘。它不是目的地,却让人不舍离去。”
翻开地图,我的指尖滑过山脉与绿洲的交界,一座城池正静卧在沙漠之下,那是阿曼边境线上隐藏的绿意——
阿奈恩,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