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自我
暗河与忘川的交界处，垃圾堆已经被圭野派人收拾得差不多了，甚至他怕檀霄责难，他还在两河之间修了一条“绿化带”。
“绿化带”里种着各种各样的奇怪花木，江咸就站在一棵低矮的灌木前，看向段绮文带来的几个人。
这里是两河交界，也是人间与暗河的交界，淹死的人有一定概率会顺着暗河流到这里，而活着的人想要来到这里则需要费些劲。
段绮文把人领过来之后一个一个数了起来，八个，没错。
其中一个脱下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防水衣，抱怨道：“好远啊，费了好大的劲才过来……我一会儿还有客户要见，要迟到了都。”
一个戴着黑色帽子和口罩的人抱着双臂看他，嘲讽道：“你还真是兢兢业业，看来挣了不少钱啊？”
那人“啧”了一声：“怎么，还不许我搞副业了？再说我成功让咱老大的转世和鬼王住到了一起，任务已经完成了！”
“你好像还很骄傲。”黑色帽子嘲讽他。
“我不骄傲你骄傲啊？这么多年连个工作都没有……而且谁知道咱老大回不回得来，找个副业总又有什么错？”
“好了。”
江咸制止了他们的斗嘴，看着自己之前的那个“房东”，道：“有交集的意思是只要和他有接触就行，你把他和鬼王安排到一起又是什么意思？”
尹季同捋了捋头发：“老大，就你转世的那个性格，要是不让我设计他们住一起天天见面，他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和对方说上几句话。”
提到性格，他就意识到尹季同说的也没错。
自己的这个转世主打一个无欲无求，如果没有室友这层关系，他们估计是不会有交集的。
“那江鹤轩换运的事，你们也知道？”
尹季同连忙摇头：“这个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们确实发现你上大学后开始变得倒霉起来！”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江咸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有让自己的怒气上来。
“原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我倒霉，也不怕我哪天死了吗？”
尹季同：“那我们也没办法啊……”
江咸有些无语，不过他们说的也是实话。
自己算到了二十五年前的死劫，却不能预料到死后的事情。
如今能顺利回来，他们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老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啊？”
“想要取代鬼王之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到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怎么，害怕了？”
尹季同恳求地问道：“老大，咱们能换个目标吗？”
黑帽子也摘下了口罩，劝诫道：“老大，咱们一开始的目标是要寻得门派长生之法，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江咸看了他们一眼，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和圭野一样都怂了不少。
“长生之法只有一个，掌管冥界，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觉得他们这个老大
“但以我们的力量……不太可能成功吧……”
尹季同第一个退缩了。
“老大，你好不容易才让魂体回归，还是先休养一段时间吧。”
他成立了溪川宗，世世代代替百姓除灾驱邪，目的就是为了寻遍世间，找到无垢魂体。
可最后他才发现，这世间或许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魂体养在荒野的沼泽中，那里有源源不断的煞气供他汲取。
既然无垢魂体他得不到，那被煞气所充斥着的魂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种操作风险过大，一不小心就会让魂体被那些煞气所吞噬。
这对他来说也是一场豪赌，不过好在赌赢了。
然而他如今才发现，光是拥有带煞气的魂体是远远不够的，他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沼泽地里，而想要维持魂体稳定，还必须在能量更为充足的地方才行。
除了地府，这世间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地方了。
尹季同举手发问：“那个……就是有没有可能，你和那个鬼王商量一下，让他给你在地府留个位置？”
江咸像是听到了笑话。
他和圭野相继在檀霄化形后现世，只是差了几百年，冥界却已经成了他一个人的天下。
拥有长生的人是他，世人祭拜的也是他，他们只是晚了一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圭野曾试图和他争抢，可惜最终战败被困暗河，永世不得重见天日。
他觉得自己或许能成功，可在行动之前便被地府的人给发现了。
而那时他体内的煞气正在快速流失，于是他便在檀霄找到自己之前隐匿起来，随后创建溪川宗，聚集世上的各种奇人异士帮他寻找无垢魂体。
只是直到他体内的煞气所剩无几也没有找到。
如今他还能存活于世，说明上天并没有辜负他的努力，他还要再赌一把。
“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回溪川宗等我的好消息吧。”
尹季同愣了愣，摇头道：“我可不回去！我听说咱们宗门的人现在住一个山窝窝里，吃不好穿不好的，我还是留在这里继续当中介吧。”
“那个……我娶妻生子了，也不回去了……”
“我也不回去了，我要给爸妈养老！”
他当时让这些人从溪川宗离开并来到市井中，就应该要猜到这个结果。
不过他们帮自己隐藏身世，护自己魂体回归的任务已经完成，其他的也强求不来。
尹季同还有些不好意思：“老大，只要不卖命，你有什么需要还是可以找我们的！”
段绮文却道：“我可以回溪川宗！”
她曾受江咸指派监督檀霄的一举一动，可四十年前却突然在变故中死亡，意外转世成为一个普通人，直到前几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使命。
“我在地府的这几年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地形和生活习性，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
他在几百年前曾救过自己一命，自己为他卖命也是应该的。
尹季同劝道：“老大，其实……我看那鬼王平时对你也挺好的，你或许真的可以和他好好说说呢？”
江咸哼笑：“你们分清楚，他可不是在对我好。”
尹季同也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只得作罢。
“老大，你对我们有知遇之恩，但我们也算是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了……我们现在都是有家室的人，接下来可能……”
他们在人世间生活多年，过惯了平淡的日子，风遗要完成的目标太对他们来说一开始还有吸引力，可如今他们却意识到这件事有多疯狂。
他们宁愿低调一些过完这一生，也不愿冒着生命的风险去堵风遗能赢。而且他大概率是赢不了的。
“老大，保重！”
除了段绮文外，所有人都离开了暗河。
江咸心中也毫无波动，他或许早就该猜到这一结果。
万分之一能够得到长生的可能，几乎没人愿意去赌。
可他却不一样。
他不甘心。
他不想像圭野那样，拥有无限的生命却永世都不得见天日，他也不想自己费尽心思，最终却只能靠不停地转世和换魂才能维持生命。
虽然一想到自己之前和檀霄的相处他就感到不适，但只有在檀霄身边，他才会有机会。
重新回到住处，见屋里没人，他便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易烟无聊至极，见终于有人回来，即刻从窗台上爬到了沙发。
“有贺树消息了吗？”
江咸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后一仰头闭眼休息。
易烟奇怪，化作人形站在他旁边细细打量，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不理我，我可把你的仓鼠给吃了！”
江咸依旧不理她。
奇了怪了……
檀霄接到小骷髅的电话赶回来时，易烟立刻跑到了他的身后，有些害怕道：“你室友好像中邪了！”
江咸则睁开眼，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看向檀霄。
他的样貌丝毫未变，但整个人的气场却与原来完全不同。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江咸微微一笑：“想有钱了，先回来看看。”
易烟在檀霄背后悄声道：“才不是，他都没去看那小胖仓鼠一眼！”
檀霄却对她道：“你去地府待着，贺树如果联系我们，我会通知你。”
易烟不敢不听他的话，只是临走前又看了江咸一眼，低声告诉檀霄要小心。
她离开之后，檀霄坐到了江咸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样子。
江咸脸上始终是悠闲自在的表情，面对檀霄的目光他也丝毫不回避，而是直直地和他对视。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檀霄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庆幸你能醒过来。”
江咸勾唇一笑，看来这鬼王还真是对自己的室友情有独钟。
或许他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副身体。
下一秒，他就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把手搭在了檀霄的肩上。
檀霄一怔，眼中露出迟疑之色，但是却没有任何动作。
江咸慢慢凑近，感受到檀霄身体里无尽的煞气，凑近他的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又擡起头来，距离很近地看着他。
他试图从檀霄的眼里看出一些波动，可谁知对方却将他轻轻推开，正色道：“你身体刚好，多注意休息。”
江咸站在原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知道他已经看出了不对劲。
不过无所谓，他至少不会伤害这副躯体。
他懒懒地走回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无聊地玩着手机，直到天色渐晚，檀霄喊他出去吃饭。
看着一桌子精致的晚餐，他拉出椅子坐在了饭桌前。
眼前的红烧排骨和油焖大虾让他只觉得油腻。
他知道这些是躯体的原主人最喜欢吃的饭菜，所以他理解不了为什么他吃了这么多，却还是把身体搞成这副瘦弱的样子。
见江咸不吃，檀霄也没有勉强，只是把眼前的青菜虾仁推给了他。
江咸吃了几口便撂下了筷子，对檀霄道：“我去收拾了。”
檀霄默默把饭吃完，将碗筷收拾起来端进了厨房。
江咸洗完澡后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瓷瓶。
檀霄应该是回房睡觉了，他见没人，就拿过一个杯子，把瓷瓶里的粉末倒进杯子里。
随后，他将其端起走进了檀霄的房间里。
檀霄坐在床上里看书，他把杯子放在了床头，坐在了檀霄的床上。
“我可以陪你待一会儿吗？”
檀霄声音平淡：“随意。”
于是他便扯过一点被子，坐在了檀霄的身边，并随手把床头柜上的水杯端了起来。
“给你泡的蜂蜜水，助眠。”
他知道自己以这具躯体做这种事，对方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檀霄接过了他手中的水。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檀霄手上移开，想要看一看他究竟会不会把水给喝掉。
几秒钟之后，檀霄再次把水杯放到了一边。
“等会儿再喝。”
江咸凑近了些：“你不会怕我下毒吧？”
檀霄望着他：“那你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