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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书生的愤怒(1 / 1)

整个白莲教的人都忙得像陀螺,而在大四福巷杨宅里却很清闲,早饭后我带着征北、孙铁臂苏文清去望河茶楼喝茶,朱漆门楣悬着“望波楼”黑底金字匾,门侧两株绿萼梅斜出檐角。穿堂而入,底层正厅铺着青石板,二十张八仙桌贴墙摆开,桌面嵌着暗纹松花石,配着乌木椅,椅背上雕着浅浮的兰草纹样。厅中垒着半人高的太湖石,石缝里插着几枝疏竹,旁设铜铸风炉,茶僮正持竹箸拨弄炭火,砂铫中泉水咕嘟作响,白汽混着龙井的清香漫过四壁悬挂的文人字画。二楼临窗设了六间雅座,雕花木窗支起,能望见秦淮河上的画舫往来,窗下矮几上摆着青瓷茶盏与蜜饯碟,一群士子正围着案几低声议论,指尖划过摊开的诗卷。门口不时有客入门,穿绸缎的富商带着仆从寻座,青衫举子拱手向雅座方向致意,偶有名伎裹着素色披风登楼,鬓边珠钗轻晃,引得厅中略静片刻,随即又被茶声、谈笑声与窗外的摇橹声淹没。

我们在大厅靠边的位置坐下,小二就过来招呼,“客官要喝什么茶?”这些场合都是苏文清出面交流,苏文清不知道这里茶有哪些档次,都是什么价钱,问小二又怕人家看不起,索性一指旁边一桌道:“和他们一样,”“好嘞,一钱银子,”苏文清掏出一小块碎银子丢给小二,不一会就端上来桂花糕、果脯、蜜饯、芝麻饼,一壶茶,给我们都斟上茶,“客官慢用,需要续茶招呼一声,”孙铁臂看着都是放在小碟子里的糕点,和一壶茶道:“就这点东西要一钱银子,够我到酒馆大吃一顿了,”“粗鄙武夫,哪懂得文人的雅致啊,”果然征北是孙铁臂天然的克星,一句话就把孙铁臂呛的翻白眼,

苏文清有压力在身,没心情看热闹,我们品着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糕点,孙铁臂看着碟子里面的几小块糕点,不敢一下子扔到嘴里,也是一点点的咬着,苏文清看到别人都很悠闲,自己不停地唉声叹气,“公子,我想了几个办法,你听听看行不行?”“说!”“一、散播谣言,说他家茶馆死过人,二、买通人说他家东家私通倭寇,三、往他家茶水吃食里下毒,四、雇乞丐一早到他家门口哭丧,晚上派人用弹弓打他家二楼窗户,五、找黑帮向他们收取天价保护费,六、派四名教徒扮成粗鄙富商,携仆从到茶楼消费,点最贵的茶品与茶点后故意刁难——称蜜饯“有虫蛀”、青瓷盏“有裂纹”,要求十倍赔偿,若老板拒绝便摔桌打椅,闹得厅中鸡犬不宁。连续三日如此,其他客群会避之不及,且老板若报官,教徒可谎称“正当维权”,官府因“事小”多年调解了事,但茶楼声誉已彻底败坏。”

征北指着苏文清的鼻子骂道:“白莲教是替天行道的,怎么能用你这种恶毒的方法呢?想盘下望波楼也要用堂堂正正的方法,要不我们和那些坏人还有什么区别,”征北的话让我心里很受触动,为达到目的,开始不自觉地不择手段了,苏文清也被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我怕苏文清面子上下不去,赶紧解围,“苏堂主,杨征北批评的是,是我引导你想这些歪点子就是错了,我决定我们用另一种方法,打听清楚望波楼的东家底细,万一能把他发展成我们的教众,盘这茶楼的钱我们都省下来了,”苏文清的脸色这才恢复正常,“公子,你放心,我会认真打听的,”

我们这一桌在这边尬聊着,都是不懂茶的人,一杯茶一口喝完,小二都给续过三次开水,小碟子里的那几块糕点早就空了,小二提议再换一壶茶,被拒绝后再也不过来,我们几个人无聊地听别的客人聊天,穿蓝布直裰的茶博士正提着长嘴壶添水,沸水撞在盖碗里溅起细碎茶沫。靠窗边的方桌围坐着四个书生,桌上摊着半卷《论语》,一碟蜜饯早已被指尖捻得零碎。

穿月白长衫的书生是此间最年长的,正用银箸拨弄着茶梗:“前日收到曲阜友人信,说白莲教众已过鱼台,怕是……”话未说完,邻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一个打扮像哪家的小厮撞开茶馆门,喉咙哑得像破锣:“不好了!曲阜……曲阜孔家没了!孔庙的大成殿被烧了三天三夜,衍圣公一家……”

“放狗屁!”穿青布衫的书生猛地拍案站起,“孔圣嫡脉绵延两千载,岂容邪教亵渎?你这市井小人敢造谣生事!”他伸手就要抓脚夫的衣领,却被月白长衫书生一把按住。

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不信由你,这是我家公子得到消息后,让小的给你们捎来的信”

穿藕荷色长衫书生先看完信,身子一软,瘫坐在椅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天丧斯文!天丧斯文啊……先圣故宅,竟成焦土;圣贤后裔,惨遭屠戮……我等读圣贤书,又有何用?”

最年轻的书生攥着拳头,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泪:“白莲教这群蟊贼,平日装神弄鬼也就罢了,竟敢动孔家!朝廷养的兵呢?卫所的军丁都死绝了吗?”他猛地将茶碗掼在地上,青瓷碗碎成数片,

月白长衫书生闭着眼长叹:“自熹宗以来,阉党乱政,边患不断,如今连圣门都遭此浩劫。孔庙的桧柏,还是当年先师亲手栽种,如今怕是……”他话未说完,已哽咽得无法开口,伸手端起冷茶一饮而尽,

“这群邪教徒,怕不是要毁了我华夏文脉!”沈砚秋气得浑身发抖,“他们懂什么礼乐仁义?烧孔庙,杀孔家,这是要断了天下读书人的根!”

青布长衫书生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嘶哑:“前几日还和诸位商议,秋日同去曲阜朝圣,如今……如今只能对着焦土吊唁了。”。

年轻书生猛地站起身,掀翻了身后的板凳:“我要去投军!就算战死沙场,也要杀几个白莲教匪为孔家报仇!”

“贤弟不可冲动!”月白长衫书生睁开眼,眼神里满是沉痛,“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不过是白白送命。当务之急,是将此事传遍江南,让天下士人知晓邪教恶行,再联名上书南京兵部,请兵讨伐!”他话音刚落,茶馆里已响起一片抽泣声,几个散坐的书生也围了过来,个个面带泪痕,低声痛骂着白莲教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