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秋意比往年浓些,济世医馆新辟的“疑难病症会诊堂”外,青砖缝隙里已积了层薄霜。堂内却暖得很,炭盆里的松木烧得噼啪响,将墙上悬着的“医者同心”匾额熏得泛出温润的光。素问正低头整理案上的脉案,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抬头时,秦斩已掀帘而入,玄甲上还沾着些城外的寒气。
“老将军府的人刚去了官府,说老将军昨夜咳得厉害,连药都咽不下了。”秦斩解下腰间的佩剑,递给一旁的仆从,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王大人特意让人来知会,问咱们的会诊堂能不能接下这案子。”
素问手里的笔顿了顿,指尖划过脉案上“赵烈”两个字。赵烈是大秦的老将,早年在北疆戍边时中过寒毒,这些年虽经调养,却落下了咳嗽的痼疾,尤其到了秋冬,常咳得彻夜难眠。前几日老将军府的管家还来医馆抓过药,当时她瞧着脉相虽虚,却也没到危急的地步,没想到短短几日竟重了这么多。
“会诊堂本就是为疑难病症设的,哪有不接的道理。”素问将脉案叠好,抬头看向秦斩,“只是老将军的病拖得久了,单靠我一人怕是不够,得把各州府来的名医都请过来。你让人去通知张太医、青州的刘大夫、荆州的陈大夫,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到会诊堂来。”
秦斩点头应下,转身正要往外走,却被素问叫住:“记得让仆从把老将军过往的脉案都取来,还有他这几年吃的药方,越全越好。”
半个时辰后,会诊堂内已坐满了人。张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须发皆白,手里总攥着个银质的诊脉枕;刘大夫来自青州,擅长治肺疾,随身带着个装着草药的木盒;陈大夫则是荆州有名的针灸医师,腰间挂着个插满银针的布囊。众人围着案几坐下,案上摊满了赵烈的脉案,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老将军这些年的病情变化。
“诸位先看看脉案,咱们再议。”素问将一杯热茶递给张太医,“老将军早年戍边时,曾在雪地里趴了三天三夜,寒毒入肺,这些年虽用温肺的药吊着,却总也除不了根。前几日他偶感风寒,病情一下子就重了,昨夜更是咳得呕了血。”
张太医捧着脉案,眉头越皱越紧:“我去年给老将军诊过脉,当时他肺脉虽弱,却也还算平稳,怎么会突然成这样?”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其中一页,“你们看,这是我当时开的药方,用的是干姜、细辛、五味子,都是温肺化饮的药,按理说不该出问题。”
刘大夫接过脉案,仔细看了半晌,忽然指着其中一行字说:“你们瞧,老将军这半年来,脉象里多了几分虚浮。青州那边也有过类似的病患,都是寒毒久郁,耗伤了肺气,光用温肺的药不够,还得补肺阴,不然就是‘温而不润’,反而伤了肺络。”
陈大夫也凑了过来,手指在脉案上点了点:“我倒觉得,老将军的咳不止是肺的问题。他早年打仗时受过伤,胁下有旧疾,肝气郁结,也会影响肺气的宣发。要是不疏肝气,光治肺,怕是治标不治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烈。素问坐在一旁,认真听着每个人的意见,时不时在纸上记些什么。秦斩则站在窗边,看着院外往来的仆从,心里却在琢磨着老将军府的情况——老将军一生清廉,家里没什么积蓄,这次会诊要是需要名贵药材,还得想办法从医馆的药库里匀些出来。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将军府的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色苍白:“各位大夫,不好了!将军他……他咳得更厉害了,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众人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张太医拎起诊箱,对素问说:“快,咱们去将军府,再晚就来不及了!”
秦斩见状,立刻对仆从说:“备车,多带些炭火,老将军怕冷。”
一行人匆匆赶到将军府时,正屋的门帘紧闭,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管家掀开门帘,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老将军赵烈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嘴唇发紫,每咳一声,胸口就剧烈地起伏着,旁边的丫鬟正拿着帕子,帕子上已沾了些血丝。
“快,先诊脉。”素问快步走到床边,握住老将军的手腕。指尖触到脉象时,她心里一沉——老将军的脉又细又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张太医也凑了过来,仔细诊了脉,眉头紧锁:“脉细欲绝,肺气虚到了极点,得先稳住气息。”他说着,从诊箱里取出一支人参,“快,把这人参切片,用温水煎了,给将军服下。”
刘大夫则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将军这屋里太闷了,浊气郁肺,不利于呼吸。”他说着,从木盒里取出些晒干的紫苏叶,放在炭盆里,瞬间,一股清香弥漫开来,“紫苏叶能宣肺散寒,让将军呼吸能顺畅些。”
陈大夫则蹲在床边,仔细观察着老将军的气色:“将军胁下有旧疾,我先给他施针,疏肝理气,缓解咳嗽。”他说着,从腰间的布囊里取出银针,在老将军的太冲穴、期门穴上轻轻刺入,动作娴熟而精准。
素问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分工合作,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她对管家说:“你去取些陈年的艾叶来,再找个铜盆,我要给将军艾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