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挟着药香,掠过太医院青砖灰瓦的檐角,落在沈砚青刚摊开的《金匮要略》上。书页间夹着的竹牌突然震颤,青漆勾勒的“医署核心”四字泛出微光——这是每月朔日召集核心医者的信物,只是今日竹牌上多了行细字:“酉时,秘典阁三层,议长生术传习事”。
沈砚青指尖一顿。他入太医院五年,从apprentice熬到核心医者,从未听过“长生术”三字出现在医署议程里。太医院规矩森严,秘典阁三层更是禁地,除了院正苏珩,唯有三位掌院能踏入。他攥紧竹牌起身,药箱里的银针碰撞出轻响,像在叩问这场反常召集背后的隐秘。
酉时的钟声刚过,沈砚青抵达秘典阁。朱红大门虚掩,里面已站着四人:掌院李默、专攻外伤的赵垣、擅长调理内腑的周若彤,还有值守秘典阁三十年的老吏秦伯。秦伯正用铜钥匙转动三层的锁芯,锈迹斑斑的锁舌“咔嗒”弹出,带着陈年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医官来得正好。”苏珩的声音从阁内传来,他手持一盏青铜灯,灯光照亮了墙上悬挂的《医署禁令》,其中“禁传长生、禁炼丹药”八字用朱砂着重标出。苏珩转身,将灯放在案上,案上摊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封皮上“长生秘要”四字已模糊不清。
“院正,”李默率先开口,眉头拧成川字,“《医署禁令》明明白白写着禁传长生术,今日为何突然提及传习?”
苏珩指尖拂过古籍封面的褶皱,叹了口气:“上月北境送来急报,镇守将军萧策身中奇毒,药石罔效。昨日密信传来,萧将军已神志不清,唯余最后三日性命。而这本《长生秘要》中,记载着‘续元汤’的配方,能吊住濒死者生机,若能研习透彻,或可救萧将军。”
赵垣闻言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古籍上:“既是救命之方,为何仅限核心医者研习?寻常医者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救治可能。”
“因为‘续元汤’有反噬。”苏珩翻开古籍,书页上的字迹密密麻麻,“此方需用‘活玉髓’为引,活玉髓产自极寒之地的冰脉,采挖时需以活人精血温养,且服用者若体质不符,三日后果必是经脉寸断。这般凶险之术,若传与非核心医者,恐生祸端。”
周若彤脸色微变:“以活人精血温养药材?这已违了医者仁心,即便能救萧将军,怕是……”
“萧将军镇守北境十年,抵御蛮族入侵,护了数十万百姓性命。”苏珩打断她,声音沉了几分,“如今他危在旦夕,我们若因‘仁心’二字束手旁观,才是真的有负医者本分。且医署已寻得替代之法,用千年雪莲汁替代活人精血,虽药效稍减,但可避反噬之险。”
沈砚青一直沉默着,此刻忽然开口:“院正,替代之法是否经过验证?若千年雪莲汁与活玉髓药性相悖,不仅救不了萧将军,反而会加速他的病情。”
苏珩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滴淡紫色的汁液:“这是上月从西域寻来的千年雪莲汁,我已用白鼠试过,与活玉髓同煮后,药性温和无反噬。只是‘续元汤’的配伍极为精妙,差一味药、错一炷香的火候,都可能失效,所以必须由核心医者亲自研习,确保每一步都无误。”
秦伯这时突然开口,声音沙哑:“秘典阁三层藏着的,何止是《长生秘要》。三十年前,先院正也曾想传习长生术,结果有医者私藏配方,用来为权贵炼制长生丹,害死了三个学徒。自那以后,秘典阁三层便成了禁地,《长生秘要》也被封入暗格。今日重提此事,诸位可得想清楚,一旦接手,便要担起守秘之责,若有半分泄露,按医署规矩,当废去双手,逐出京城。”
这话让阁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赵垣攥了攥拳,看向苏珩:“院正,我愿研习。萧将军是北境的顶梁柱,我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没了。”
周若彤犹豫片刻,也点了点头:“我擅长内腑调理,‘续元汤’需兼顾气血运行,或许我能帮上忙。只是守秘之责重大,我需立誓,绝不泄露半个字。”
李默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罢了,此事关乎北境安危,我身为掌院,自然不能退缩。只是苏院正,你需保证,此次研习只为救萧将军,事后《长生秘要》仍需封入暗格,绝不能再轻易取出。”
苏珩颔首:“我以院正之名立誓,此次传习仅限救萧将军,事后即刻封存古籍,若有违背,甘受医署律法处置。”
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沈砚青身上。他看着案上的《长生秘要》,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边缘——他想起三年前,家乡闹瘟疫,是太医院派来的核心医者带着药方救了全村人,那时他便立志要成为能担起重任的医者。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虽有风险,但医者的本分,不就是在危难时挺身而出吗?
“我也愿研习。”沈砚青抬起头,目光坚定,“但我有个请求,研习过程中,需每日记录药性反应,若有异常,及时中止。毕竟,我们要救的是萧将军,不能让他成为试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