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死了个妾,由于主君的重视,表面已然凄凄艾艾。如今又死了老夫人,整个李宅上空都笼罩了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
坐在桑云面前的是秋姨娘,她一个人住在整个李家最偏僻的院子里,整个人给桑云的印象,也一如那个引路的婢子所说:温和,过于唯唯诺诺。
“我平日里就做些刺绣,打发打发时间,或者和丫头们打打叶子牌什么的。那几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秋姨娘说这些时,双手绞着衣角,不与桑云对视。
桑云打量了一番她的屋子,简朴得很,几乎没什么值钱物件儿。可想而知她在李家的地位,不过,她身后的一尊观音像引起桑云的注意。
“你也礼佛?”桑云问。
“是啊,闲来无事,为孩子祈福。”秋姨娘答得有些慌张,可提起自己的孩子,她又是满脸温柔。
桑云离开秋姨娘的院子,去了李姨娘那儿。
李姨娘的院子虽小,却是最靠近李抻住处的,院子门上黑色匾额上书「蛾眉」两个烫金大字,而李姨娘本人也如院子名般,自然蛾眉,明珰满身。
“姑娘坐,先吃些果子吧。”李姨娘将一盘蜜金橘推到桑云跟前,又回过头,命婢女给她沏茶。
“姨娘不必如此,我问两句话就走。”因着李姨娘的态度不错,桑云对她也很是客气。
“娇娘和老太太的事儿对吧?十三日至十五日前那几天,我陪老太太去大相国寺上过香,其余时候,就是帮着大娘子料理家事,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李姨娘撚了一颗果子放入嘴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陪老太太去?”桑云有些奇怪。
她虽是乡野出身,但也知道,大户人家里,有资格陪老太太出席各种聚会,或出入重要地方的人,只能是正妻。
李姨娘看出她的疑惑,不在意地笑了笑,解释道:“大娘子身子不好,总是这儿病,那儿痛的。娇娘的身份,你也知道的,不适合。至于秋娘,她惯不爱出门的,所以只能是我了。”
这番话倒是解释得合理,可桑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桑云还未想明白,又听到李姨娘意有所指地说:“娇娘从前接触的人多了去了,若不是死在咱们家里头,我们还真以为她跟人跑了呢,不过若是如此,主君脸上总是不好看的,还不如死了,至少落个清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桑云皱眉。
李姨娘看着她,「扑哧」一笑,“姑娘知道得不全吧?娇娘以前是教坊司的,和许多达官贵人都来往,也就咱们主君人好,肯给她赎身,接近家里来,这才有了她锦衣玉食,再也不用抛头露面的日子。不过可惜就可惜在,她福气薄吧,担不住。若是还在教坊司,也许就没这个祸了。”
桑云了然,但她始终觉得这个李氏话中有话,却一时理不出个头绪,等到她被送出院子,被冷风吹拂了几下,头脑瞬间清明许多。一些话来回这么一想,突然就察觉出究竟哪里不对。
她跑到许遵跟前,邀功似地将自己的所见所想,一一如实相告。
“秋氏很木讷,见我都紧张。她平日里的生活寡淡,除了打牌和女红,便是礼佛度日。”
“秋氏也礼佛?”许遵坐于亭子中,正喝着茶,听到这句,停下动作。
大宅院中不受宠的女人青灯古佛度日子,其实不稀奇。但是,李老太太也礼佛,还是死在菩萨前,这样的关联就必须得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