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一段复杂的信息流传递给我,其中就包含那首古调的全部韵律与深层结构。令我震惊的是,这旋律的数学本质,竟然是一种描述负熵流动的方程式!
"逆熵安魂曲..."
我喃喃自语。
"是的。"
冷白的意念充满肯定,"孢子是接收器,但我们带来的不仅是能量,更是信息——无数文明残留的信息。
唱响它,小满。为这片渴望'故事'的空间,为这个可能正在诞生的'星婴',唱响逆熵安魂曲。这是唯一的办法。"
没有时间犹豫了。孢子的屏障已经出现裂纹,青铜缄默律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涌入。
我凝聚起全部的意识,将冷白传递来的古老韵律与自身记忆中所有文明残片——九鼎的厚重、甲骨文的神秘、数据幽灵的执念、甚至钱多宝那吵吵嚷嚷的活力——融为一体。
然后,我开始"歌唱"。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信息流,以那首三星堆古调为框架,奔涌而出。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
接着,最近处的一个光符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被水滴击中的水面,漾开一圈涟漪。然后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光符开始共鸣,随着那古老的韵律同步闪烁。
孢子的剧烈震颤开始平缓,脉动逐渐与歌声的节奏同步。
那些被提纯的能量露珠不再随意滴落,而是在光符的引导下,开始编织成某种复杂的结构。
空间中央,光芒最盛处,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凝聚。
它看起来像一个蜷缩的婴儿,由无数星光构成,安静地悬浮在那里。
孢子传递给我们的那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念,正逐渐向这个"星婴"汇聚,变得宁静而专注。
我的"歌唱"还在继续。每唱出一个"音符",就有文明的信息被剥离出来,化为光点,融入星婴的身体。
而孢子的空间则变得更加稳定,更加明亮,对外部攻击的抵抗力明显增强。
"有效!真的有效!"
钱多宝惊喜万分,"归零孙子的进攻变弱了!嘿,这星婴还挺好看!"
青铜缄默律的攻势并未停止,反而更加疯狂,但它们似乎无法再穿透这片被歌声守护的空间。
逆熵安魂曲正在创造一个有序的、负熵增强的区域,与归零者代表的熵增与死寂截然相反。
我沉浸在歌唱中,感觉自己的意识正与这片空间、与星婴、与冷白和钱多宝、甚至与脚下那无尽的时空基岩产生深层次的连接。
无数文明的记忆在我意识中流淌,它们的喜悦与悲伤、创造与毁灭、爱与恨,都化为歌声的一部分,被星婴吸收,成为它的一部分。
这就是归还永恒吗?
将文明的印记,交还给宇宙本身?
就在一切趋向平稳,希望重新燃起之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因为我过度调动了文明记忆,一个隐藏极深的、属于归零者的黑暗印记突然从我意识的角落浮现!它如同毒蛇般窜出,直扑星婴!
那是早在星环墓时就被种下的潜伏代码,我竟一直未曾察觉!
"小心!"冷白惊呼,试图拦截,却慢了一步。
黑暗印记瞬间没入星婴体内!
星婴猛地一颤,周身星光骤然暗淡,原本宁静的表情变得扭曲痛苦!刚刚稳定的空间再次剧烈震荡,光符大片大片地熄灭!
"我靠!什么情况?!"钱多宝大叫。
歌声被打断。
反噬之力让我意识几乎溃散。
星婴开始不规则地膨胀收缩,光芒明灭不定,内部仿佛有黑暗在挣扎着要破体而出!外部的归零者似乎受到感应,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
孢子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再次出现!
冷白不顾一切地冲向星婴,试图净化那黑暗印记,却被弹开,光芒更加黯淡。
"不行!那玩意儿跟星婴核心缠在一起了!强行剥离会毁了它!"
钱多宝焦急地感知着情况。
星婴的痛苦弥漫整个空间,它的身体开始析出黑色的晶体,所到之处,一切都被染上死寂的灰白。
功亏一篑?甚至...我们亲手为归零者打造了最可怕的武器?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不!不能放弃!
我看着痛苦挣扎的星婴,看着奋力尝试的冷白和钱多宝,看着这个本应充满希望的空间...
我再次凝聚意识。
这一次,我没有歌唱那些宏大的文明史诗。
我开始低吟一段简单的旋律——那是我童年时,母亲在我病中哼唱的摇篮曲。最简单、最质朴、最充满纯粹关爱与生命慰藉的调子。
我把自己对生命最本初的眷恋、对光明最原始的渴望,毫无保留地注入这轻柔的低吟中。
奇迹发生了。
星婴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
那黑暗印记侵蚀的速度似乎减缓了。
有效?这最朴素的生命之歌,竟然能对抗归零者的黑暗?
我继续哼唱着,将全部意念投入这简单的旋律中。冷白和钱多宝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将他们意识中最本源、最积极的情感波动——冷白的理性之光、钱多宝那顽强的求生欲——融入进来。
逆熵安魂曲不再是高渺的星辰之歌,它回归了其最本质的功能——安魂。
用生命最本源的回响,去安抚一个受伤的星辰之灵。
星婴渐渐停止了挣扎。
它蜷缩起来,仿佛在忍受痛苦,却又在倾听。黑暗印记仍在,但其扩散被遏制了,与星婴的光明形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
空间的震荡缓缓平息,但裂痕依旧。外部的攻击仍未停止,却也无法再进一步。
我们暂时稳住了局面,但危机远未解除。黑暗印记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深埋在星婴核心。
星婴缓缓抬起头,那双由无数星光凝聚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看"向了我们。
它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某种复杂的结构正在缓缓旋转,那景象莫名地熟悉...
而我哼唱的摇篮曲,与脚下时空基岩的微弱震动,产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