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按照傅主任告诉她的话跟患者反馈之后,诊疗很顺利。
俞温干劲儿满满,儿科只是比平时晚了一个钟头就结束了。
记得傅主任说过,晚上要家里人一起吃饭,她赶紧收拾好了背包。
只是,在医院傅主任一直很忙,她没有勇气因为私事联系傅主任,更没勇气跑到办公室门口等人。
俞温出了院门,放慢了脚步,刚左右探了探脑袋,就听见了傅主任从正厅出来,从身后叫上了她。
看样子还挺巧和,刚好时间一起。
俞温这么想着,双手握着背包带子,脸上的疲惫一扫而过,罩着一抹藏不住的微笑。
并肩出了医院,没走几步,俞温便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儿。
“你刚刚又抽烟了?”俞温擡头随便搭了句话。
没太在意到傅主任说了什么,看了眼后山的梨花,她放慢了脚步,“傅主任。”
“嗯?”傅主任已经先走出去了一米多。
“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俞温心里惦记着她的那封信,记得早上傅主任是在她之后出的门,也许已经看过信了。
她没把要去找梨花瓣的事儿说出来,只挪着两只脚,原地踏踏步,试探着等了等。
“可以。你忘东西了?”傅主任回头看着他。
信里说过要今天带梨花给蓓蓓的,看样子他还没有看到信。
俞温擡起头,明眸皓齿微微一笑,“我想给蓓蓓找片梨花瓣,很久以前就答应过的,傅主任能等我一下吗?”她直接把原因挑明了。
几场雨之后,完整的梨花不多了,俞温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拾到了两瓣看着还算干净的梨花瓣。
她把梨花瓣收好才跟了上来。
擡头望去,站在树下的傅主任,只站在那儿,竟也是玉树临风的气质,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上去不算不耐烦。
“傅主任,中午谢谢你啊。下午我跟患者说过了。她好像很释怀,告诉我说,等毕业了她就要跟男朋友领证。下次会一起过来。”
俞温重新背好包,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下午的诊疗跟患者聊得很愉快,她带着几分小得意地跟傅主任汇报着,“下次再来。我把傅主任也介绍给他们。”
“不用。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一般不跟患者说下次再来。”旁边的傅主任声音淡淡的。
这个人,好像没法持续聊天。
俞温低下头,没再说话,海城新公寓已经在眼前了。
“俞温,今晚我去书房。”上楼之前,他突然开口了。
“啊,好!”
她几乎秒答,关键心里惦记着那封信。
想了想好像回答地太快,像是她急着霸占那张床。
她讪讪笑着补充道,“明天晚上,我们再换过来睡。”
到了家里,俞温换上鞋,第一件事儿就是冲到了书房里,悄悄关上了门。
拿起辞典看了眼,果然,她的信还是夹在里面。
是不是原封不动,她判断不出来。
不过,这次有了经验。
俞温把第二封信夹进了一个好记的页面里,200页。
连位置她也记住了。
刚好顶着一个挺长的病名,好像还没听说过。
她念了一遍,“……吐鲁西斯症候群。”
“小俞,一起吃饭啦。”门外是梅姨的声音。
一家子四个人一起围坐到饭桌上还是头一回。
满满的一桌子家常菜,不比江厨,却也可口诱人。
蓓蓓戴上小围兜可开心了,“爸爸你看,梅姨教我用筷子了呢。”
她拿着小筷子反复展示着。
小桌子上还放着一枚俞温给她带回来的梨花瓣。被一家人围起来,她仿佛成了团宠小丸子,眉眼都是弯弯的。
蓓蓓跟俞温一整天没见上了,聊得最欢。
梅姨边吃边说,“傅少,你说的那两家幼儿园我去比较了下。这周六,咱们家楼下那家当地的藏园,我觉得孩子们一起玩儿,挺好的。去招生会看看吧?”
“周六,好。”傅主任点了点头,转头看看俞温还在跟蓓蓓说着话。
他跟梅姨说,“梅姨你在家里休息,俞温上午也不轮班,我那边可以调整一下,我跟俞温带着蓓蓓去。”
俞温听见说蓓蓓能去幼儿园了,自然替蓓蓓高兴,直接点头就答应了。
小蓓蓓平时都是最活泼的孩子,听见“幼儿园”这个新名词,还有点儿害羞。
“俞姐姐,幼儿园里是不是还会有很调皮很调皮的小男生啊。”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奶声奶气地提问题。
“哈哈,蓓蓓放心,绘本里那个调皮的小男生不是最后也跟大家和好了嘛。”
她跟孩子说话的时候,也跟个孩子似的越说越来劲儿。
“如果有小朋友敢欺负我们家蓓蓓,告诉俞姐姐,俞姐姐一定第一个冲过去把他给……”
“咳咳”傅主任清咳了两声,“蓓蓓吃饭。”
“食不言亲不语。”
蓓蓓会说的话多了,刚刚背下来这几个字。
俞温光顾着笑了,没去订正她的发音。
“俞姐姐我们让爸爸去吧,爸爸可凶了。他往那儿一站……”
“咳咳。”傅主任又连咳了一声。
“快快,吃饭吃饭。”俞温冲着蓓蓓一眨眼,两个人大眼睛对着小眼睛,眼中传神,只可意会。
吃过了晚饭,一整天没看见爸爸的蓓蓓,非让爸爸进粉色屋哄睡。
梅姨早已收拾了碗筷,端了盘水果坐下来,叫着俞温陪她看会儿电视。
“嗨,最近追剧追的上火,你看这个《温馨小家庭》,哪有半点儿温馨的样子。全程都是狗血,可怜小豆豆了。在幼儿园里,隔几天就换个妈妈。”梅姨边吃水果边抱怨电视剧。
俞温刚坐下,自然是跟不上剧情,但听着梅姨讲解,也跟上了个大概。
“是啊,小孩子们童言无忌,要是知道谁是没有妈妈的,难免会好奇。”
这么说完,她回头看看关着门的粉色小屋,难免有点儿担心。
“小俞啊,周六那个幼儿园招生会,你跟傅少过去,你说蓓蓓妈妈……等等,看剧看剧。这混账男人。”梅姨话说了一半,已经继续进入到了电视剧里。
俞温捂嘴笑了笑。
不过,她也想过这个问题,蓓蓓总会知道妈妈这个事儿。
她其实更着急,希望傅主任能早点儿看到信,把这当回事儿。
电视剧到了片尾声,刚好傅主任从身后路过,“梅姨,我赶个论文,先去书房了。”他就这么一句话,很自然地进了书房。
“又是论文啊,别太熬夜啊。”梅姨转身再想叮嘱几句,人已经没了影子。
傅主任去书房的时候,就那么大方自然??
俞温指背反复搓了搓唇角。
她看见梅姨端着杯咖啡正要进书房,她干脆不想理由了,“梅姨,我也去趟书房。给我吧。”
“好。那我就不过去了。这个点儿了,喝了咖啡,估计傅少又是要熬夜。小俞你多劝劝他。”梅姨把咖啡托盘递给了俞温,眼角挂满了鱼尾纹,满脸的慈祥关怀。
“傅主任,是我。”她敲了敲门,才推门进来。
绕到后面,放下咖啡,看见傅主任还真是对着电脑在打字。
“傅主任,你还真的是在赶论文呐?”原来不是托辞,她难掩惊讶。
“嗯。”傅主任挪了挪咖啡,“不然呢。”
“这是关于哪方面的论文啊?”俞温不死心,站在身后,盯着屏幕又问了句。
“关于异体心脏移植。前不久自然杂志上轰动起来的猪心脏移植,终究被移植体免疫失调,让人遗憾。但改进和尝试的空间还是很大。”
傅主任回答地认真,没有半句敷衍。江过的意见合理参考。
“噢。”话说道这份儿上,本来不应该继续打扰才对。
俞温还是坚持了下。
“傅主任啊,我其实进来是想查个医学术语。”她指了指电脑后面的医学辞典。
“你想查什么?”傅主任擡头问她。
“我看了个不太熟的词,叫精神感官什么什么吐鲁西斯症候群。”俞温微微笑笑,抓了抓头发。
“精神感官歇斯底里毛细穿梭杆菌吐鲁西斯症候群?”
俞温依然笑容可掬,“啊,对。就是这个。我想查查这是个什么精神病。这么长的名字。”
傅主任单手按着笔记本电脑的盖子,转过脸来,“我们临床一般就叫相思病,具体说就是单相思。”
俞温所有的心思都在那封信上,她根本没太在意傅主任说的什么,一心想让他打开辞典早点儿发现那封信。
“哦。那我想查查,具体病症,具体缘由。要不我还是查查吧。”语速越来越快,俞温的眸子开始左右躲闪。
“你是在问单相思的病因和表征吗?”傅主任眉尾轻挑。
俞温这才发现,明显考虑欠佳,如果傅主任当着她的面打开辞典,也是另一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