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也叫他‘傅主任’”。
俞温一句话,桌子上只剩下了清脆的麻将牌撞击声。
两秒钟后,江过低声一嗓子撩牌声,“中”。
他转过头看了眼脸颊微红的俞温,“我们家那个,那种时候也会喊我‘大厨’。”他讪讪拿自己黑了下。
“江子,你可真是土的带劲儿,哪种时候啊?”沈奕安偷窥了眼旁边的周若瑄,伸手摸了张牌,看都没看,先把手里的八条丢了出去。
“清一色。”周若瑄放平了手里的清一色绿牌。
她跟对面的江过轻声一笑,“意犹未尽的时候呗。”
一桌人被哗啦哗啦的洗牌声盖住了。
江过注意到周若瑄的酒杯空了,转身去吧台帮她调了杯蓝色鸡尾酒。
“小俞,你想喝什么?”他没先问傅欣书。
俞温此时已经把麻将牌垒好了,不好意思麻烦江过,她指了指旁边的水杯,“我喝这个就行。”
“小俞,这是……”傅欣书的水杯。
傅欣书喉结一滑,“就等你了。别磨叽,赶紧抓牌。”
江过笑着摇了摇头,刚坐下,就看见傅欣书站起身,去身后换了个杯子,换了杯温水回来。
他没多话,只轻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手里的牌。
“若瑄,你下手轻点儿,我要是输的没了机票钱,只能去你那儿住了哈。”沈奕安诙谐起来,没底线。他一双眼睛全长在周若瑄的身上。
“你就是没了机票,女朋友也祖国遍地开花,不是都争着收留你么。”周若瑄微微笑着,拿他打趣。
她从右手边抓牌,看了眼重新坐回来的傅欣书。他把凳子往后挪了挪,离她远了些,坐到了俞温的斜后面。
江过碰了周若瑄的【西风】,“别这么说他,老沈他就是外面彩旗飘,但心中红旗不倒。这么多年了,他那点儿心思,你还不知道么。”
“对对,赤子之心。傅哥,你不是擅长心外嘛,帮我挖出来给她看看。”沈奕安最不怕抓鼻子上脸。
周若瑄可是嘴上不饶人,轻声俏骂了句,“渣男。”
她细长的眼线一挑,夹着几分无情的秋波,“江子,你清醒点儿,都什么年代了。你老婆如果在外面给你飘小旗,你提起菜刀不得剁自己的手啊。”
“江子才不会那么血腥,他顶多炖只鸡小火熬着,在家等老婆。”沈奕安只对着周若瑄。
俞温擡头看了看,江过只是咧嘴憨笑,并不计较的样子。
但一桌牌,几圈下来,桌上局势已经楚河汉界一目了然。
“说你们自己的,别惹江子,赶紧出牌。”傅欣书右手从俞温后背绕过来,点了点她食指刚刚碰过的一张牌。
“我这不是得好好用心想想嘛。”沈奕安抓耳挠腮地好像真在琢磨,但他抛出来的一张用心想好的万子时,刚好又让周若瑄胡了。
“老沈,你这可真是费脑子,次次都能送牌送的这么准。”江过笑着怂了一句。
开始洗牌的时候,周若瑄弯了弯一双丹凤眼,看着傅欣书。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欣书,还记得我们在加大时隔壁那条牧羊犬吗?”
“嗯,记得。住我们中间的老人养的小狗,Danny。”傅欣书单手跟着俞温洗着牌,一副略显懒散的表情。
“Danny已经长大了,他的主人给他找到了一条精致的白色纯种牧羊犬,如今家里多了六只小狗,超级可爱。老人家还经常提到你呢。”周若瑄搓麻将的手,修长白皙也很精致。
沈奕安端起旁边的厚底玻璃杯,喝了口烈酒。
他嚼着冰块,垂着眼睛冷声笑着,声音不是很清晰,“傅哥,你们在外面那两年……”
他顿了顿,擡起眼睫,眼底已经被酒气熏染的猩红,“白天一个学校,晚上一条街,你们俩,就真没什么?”
“沈奕安,你喝多了就去洗把脸……”
江过一把按住了傅欣书已经握实了的拳头。
“奕安,没有。”周若瑄放下蓝色的鸡尾酒,她回答地镇定清晰。
她重新抿了抿涂得精致的红唇,“欣书一直就是这种人,他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住得近也没用。对了,他现在不也是跟人一起住着么。”
俞温在一刹那间跟她绯红的眸子对视,她低下头,默默躲开了视线。
周若瑄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只转过脸,看了眼傅欣书,像是在征求他的认可。
她笑起来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完美精湛,“是吧,欣书。嗯?我说的对吧?”
俞温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但她不瞎也不傻,旁边的女人在问什么,她听得懂。
她站起身,轻声说,“你们接着玩,我去趟洗手间。”
周若瑄也站了起来,“这里不好找,有点儿暗,我陪你。”她对她反而很热情。
“喂,傅哥,你跟着去干什么?”沈奕安正要抓住他的衬衫袖子,被傅欣书一把甩开了。
“他也去放水。”江过站起身,去换了杯绿茶笑着递给了沈奕安,“老沈,你有点儿太急了,先醒醒酒。”
俞温自知跟旁边这个女人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擅长也不想跟她搭讪。
本来她也不是来上厕所的。
进了洗手间,洗了把手,随便甩了甩,她就先出来了。
正要往回走,打算出去透透气,狭窄的走廊里,一只手臂按在墙上拦住了她的归路。
走廊里灯光幽暗,白衬衫袖子挽了起来,手臂上还留着一尺长的新伤。
这道伤口,他第一次主动露出来。
“傅主任?”俞温难掩震惊,但没敢出声。
“我可以跟你近点儿,对你示好吗?”
狭窄昏暗的走廊过道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或许她也并不敢看。
就连他的声音,也仿佛饱含着肆意的晚风,几分沙哑几分灼热。
“为什么?”
她看起来很冷静,声音温柔,只脚下微微退了一步。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呼吸艰难,恐怕能憋着一口气,勉强说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
“在桌上,你不是看出来了吗?都是朋友。”他压低了声音,浑厚却也诚恳,“沈奕安是朋友,不想再伤害他。”
沈奕安坐在她的对面,他对旁边女人的爱慕直白而热烈,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收起来了她被退回去的香水,也替她悄悄收去了尴尬。
他一次次给她送牌哄她开心,只为看她扬起嘴角时轻轻一抹毫不在意的微笑。
他盯着她手边的鸡尾酒,她双唇轻启,每抿一口酒,他都跟着喉结抖动,陪饮一口烈酒。
他的目光那么炽热,好像仲夏炎日。
然而,他似乎没有等到过回应;
因为那个精致的女人似乎是不喜烈日的无尽夏,一直把脸转向她这边。
她自然知道,她看着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人。
洗手间的门响了。
傅主任左臂按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