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刚过,草北屯的晨雾里裹着股松木香。曹大林蹲在自家仓房门口,正用鹿皮蘸着獾子油擦拭那杆老猎枪。枪托上的核桃木纹路被擦得锃亮,映出他紧锁的眉头——昨儿夜里,他爹曹德海咳了半宿,痰里带着血丝。
\"哥!\"曹晓云端着碗热腾腾的棒子面粥从灶房钻出来,辫梢上沾着柴灰,\"爹又咳血了,娘让你去请赵大夫!\"
曹大林手里的鹿皮\"啪嗒\"掉在地上。上辈子他爹就是这年秋天走的,症状一模一样。
\"我这就去。\"他三两口扒完粥,抄起猎枪就往外走。刚出院门,就撞见刘二愣子风风火火跑来,裤腿上还沾着露水。
\"大林!屯口来了个骑骡子的姑娘,说是找你的!\"这憨货今天格外兴奋,连比带划,\"长得可俊了,跟画报上的电影明星似的!\"
曹大林一枪托杵在他腰眼上:\"少扯犊子,我爹病着呢!\"
两人赶到屯口时,老槐树下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骡背上坐着个穿蓝布褂子的姑娘,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正跟赵春桃说着什么。见曹大林来了,姑娘利落地跳下骡子,从怀里掏出封信。
\"曹大哥是吧?我叫曲小梅,我爷曲卫国让我来找你。\"
曹大林接过信,手指碰到个硬物——信封里除了信纸,还有把生锈的钥匙。信上字迹潦草:\"大林侄孙,见字如面。当年与你爷爷在鬼见愁埋了箱药材,这把钥匙能开。我孙女懂些医术,或可治你爹的病...\"
\"你爷还活着?\"刘二愣子瞪圆了眼珠子。
曲小梅摇摇头,辫梢上的铜钱坠子叮当作响:\"去年走的。临终前让我今年白露来找曹家,说能帮上忙。\"
曹大林心头一热。上辈子这时候他浑浑噩噩,压根没遇见什么曲家人,看来又是重生带来的变数。
\"先回家看看我爹。\"他接过骡子缰绳,\"春桃,你也来。\"
曹家炕头上,曹德海咳得满脸通红。曲小梅把完脉,又从药篓里取出个青瓷瓶,倒出几粒褐色药丸:\"先用这个止咳,我去采些鲜药。\"
赵春桃凑近闻了闻:\"三七粉?\"
\"掺了熊胆粉。\"曲小梅眨眨眼,\"我爷教的方子,专治老猎人的咳血病。\"
曹大林心头一动。上辈子他爹死后,吴炮手说过这病叫\"黑肺症\",是长年吸火药烟落下的毛病。
日头爬到树梢时,四人已经走在进山的小路上。曲小梅打头,手里拿着根花椒木棍拨草惊蛇;刘二愣子殿后,背上驮着沉甸甸的药篓;曹大林和赵春桃走在中间,不时交换个眼神——这姑娘来得太巧了。
\"就是这儿。\"曲小梅停在一处长满苔藓的石壁前,\"我爷说箱子埋在'三棵树'底下。\"
曹大林环顾四周,哪有树的影子?正疑惑间,赵春桃突然指着石壁上的刻痕:\"看!\"
三道深深的刀痕组成个箭头,指向地面。众人七手八脚挖开腐殖土,果然露出个生锈的铁箱。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油纸包,每个都标着药名和日期。
\"紫灵芝!\"赵春桃惊呼着捧起个包裹,\"这品相...\"
曲小梅却翻出个不起眼的小包:\"找着了!鬼见愁的雪参粉,配熊胆能清肺热。\"
返程时,曹大林总觉得林子里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路过老鸦岭时,刘二愣子突然指着山坡:\"快看!\"
一头体型硕大的公野猪正在橡树林里拱食,两根獠牙像镰刀似的闪着寒光。更惊人的是,它背上赫然有道陈年箭伤——正是去年曹大林他们追丢的那头\"刀疤背\"!
\"好家伙!\"刘二愣子抄起猎枪就要瞄准。
曹大林一把按住他:\"别惊动!这畜生记仇,得布置陷阱。\"他转向姑娘们,\"你俩先回屯,我们去下套子。\"
赵春桃刚要反对,曲小梅却扯了扯她袖子:\"让他们去,咱俩熬药要紧。\"
当晚,曹大林家的灶房里飘出苦涩的药香。曲小梅守着药罐子,时不时往里添勺蜂蜜;赵春桃在碾药,石臼里的雪参粉泛着珍珠似的光泽;王秀兰坐在炕沿给老伴擦汗,眼里噙着泪花。